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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1:09:54 作者: 飄蕩墨爾本
「嗯。知道的。」夢心之點頭回應。
「那就行了,都不用等十年,我死後第三年,東坡給我寫了一首《蝶戀花•同安生日放魚,取金光明經救魚事》,在我生忌的那一天,買魚放生,為我祈福。」
王閏之借著這首詞的名字,順勢回應夢心之最開始的「挑釁」:「這總有提到我了吧?」
夢心之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看過這首詞。
但就是能在夢裡,清楚地背誦裡面的每一句:
【泛泛東風初破五。江柳微黃,萬萬千千縷。佳氣鬱蔥來繡戶。當年江上生奇女。】
【一盞壽觴誰與舉。三個明珠,膝上王文度,放盡窮鱗看圉圉。天公為下曼陀雨。】
確實如王閏之所說,這首詞不僅情真意切,還有有付諸具體的行動,【放盡窮鱗】——把買來的魚全都放了。
短短的一首詞從王閏之的出生開始寫,寫完了她的一生。
不是單純地記錄一下夢境,就草草了事。
王閏之:「心之妹妹,知道為什麼【當年江上生奇女】嗎?」
夢心之:「啊?不知道誒。」
王閏之:「因為我出生在罕見的閏正月,我的名字里的閏字,就是這麼來的。」
又是一個夢心之在生活裡面沒有關注過的知識點。
夢心之睡醒之後,還特地去查了一下,閏正月到底有多罕見。
歷史上距離現在最近的閏正月,是1640年,再往後的下一個,是2262年。
不得不說,夢心之有些被夢境裡的閏之姐姐給說服了。
十年生死兩茫茫在現在流行更廣,並不代表當時的思念更強。
可是,既然蘇東坡對正室和繼室的感情都是經年懷念的。
那到底誰才是摯愛這個問題,還是不太好就這麼下定論。
有思及此,夢心之換了一個角度:「我還有一個疑問。不知道問了會不會讓閏之姐姐不高興。」
夢裡的王閏之,和在歷史裡面留下隻言片語的那個王閏之,差別實在是有些大。
大到夢心之覺得自己可以「沒大沒小」暢所欲言。
「你可以問問,回頭我再告訴你,我會不會不高興。」王閏之的回應竟然有些俏皮。
夢心之:「那我就問了啊。」
王閏之:「嗯,我等著。」
夢心之:「在烏台詩案的那個時候,換做王弗和王朝雲,都不可能燒掉東坡居士的文字。那是他的生命啊。所以,我們後世人都說,東坡居士的三個女人裡面,就屬你最沒有才華,也最不懂他。閏之姐姐你認同這個說法嗎?」
又是一個大多數人,包括爸爸宗極會有的疑惑。
王閏之沒有生氣,卻斬釘截鐵地提出了反對:「你們後世人都錯了,只有我最懂他。」
夢心之:「何以見得?」
王閏之:「命要是沒了,哪裡還有後來的傳世之作?如果我那時候不燒了他的文字書信,烏台詩案他就交代在42歲了。在那樣的情況下含恨而終,別說後面的傳世之作了,連他以前的詩文,都不見得能傳下來多少首?」
夢心之:「這個……」
王閏之:「你們只說我燒了多少,怎麼不想想,東坡流傳下來詩詞書信為什麼還是這麼多?」
夢心之:「姐姐這麼說,好像也有道理……」
王閏之:「是吧?你們總說,在東坡的文字裡面,找不到太多關於我的,還說我一點都沒有才情。那些統統都不是事實。」
夢心之:「那事實是什麼呢?閏之姐姐。」
夢心之求知若渴的時候,嘴巴最甜。
哪怕在夢裡,也是同樣的性子。
在這一點上,宗意是隨了姐姐。
王閏之:「事實是,我把能展現我才情的詩詞書信都燒光了啊。再有,比起讓他做什麼天下文章宗師,我更希望他只是一個簡單而快樂的吃貨,比起保護他的文字,我更願意燒菜給他吃。」
夢心之:「可是,哪怕不說你的堂姐王弗,王朝雲也是你跨不過去的坎兒啊。淡妝濃抹總相宜誒,那是多麼美好的相遇。」
王閏之:「淡妝濃抹總相宜,寫的就是風景。過多的解讀,都是你們後世的以訛傳訛。」
夢心之:「行,那我不說這些揣測性質的。東坡居士曾親筆為王朝雲寫下過【不合時宜,惟有朝雲能識我;獨彈古調,每逢暮雨倍思卿。】哪怕別的事情是後世以訛傳訛,親筆寫的,總做不得假吧?」
王閏之:「是做不得假。朝雲十二歲便被買入府做侍女,從她十二歲到十八歲,皆由我親自調教。在她十八歲的時候,也是我讓東坡納她為妾室。你說東坡為什麼說惟有朝雲能識我?連東坡肉都是我教她做的!」
在夢裡,夢心之和閏之姐姐聊了很多。
一開始,夢心之是非常堅持自己的立場的。
直到王閏之和她說:「你既然能查到東坡親筆給王朝雲提的字,肯定也能找到他寫給我的《祭亡妻同安郡君文》裡面最重要的信息。」
夢心之問:「什麼信息?」
王閏之答:「東坡對自己身後事的安排。他要求死後和我葬在一起,【唯有同穴,尚蹈此言】。她們流傳下來的故事再多又如何?和東坡生同衾死同穴的人,只有我一個。不是堂姐王弗也不是侍妾王朝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