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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9:42:26 作者: 江螢千里
江暈本來心裡是很淡定的,但是看到大家都從房子裡沖了出來,驚慌聲一時響徹整條街道。
所有人都在往外面跑,只有江暈一個人在往院子裡面跑。
他衝到了樓梯口,可是那裡有一堆的人在往下跑,只有他一個人在往上面擠。
這種感覺讓他又回到了小時候,一味的逆行,要跑上樓梯去,而多年前和現在,讓他逆行穿梭的都是那一個人。
他手高舉著那兩根雪糕,沿著樓梯的欄杆艱難地往上行。樓梯上有大媽在拉他,「孩子,你還往上面跑什麼呀?快跟著我們下去。」
江暈卻仍在堅持,「我要上去找人。」
宋隅還在上面,他要去找他。
江暈知道,地震對於他們來說意味著什麼。那樣的毀滅,再也不能來第二次。
他必須馬上見到他。
這兩層樓梯,他爬得很艱難,但是最終還是擠到了三樓。
他飛快拿鑰匙打開了自家的門,然後衝到了陽台上,一步飛跨到了宋隅家的陽台上。
「宋……」江暈還沒有喊完,就被窗戶里扔出來的一個東西給打斷了。
那東西是江暈的藍色鬧鐘,它斜斜飛了出來,正正地向江暈打來,他右腳向後踩了一步,閃身一避,那東西沒有打中他,但是卻打中了他左手上的雪糕。
他手中的兩根雪糕隨著那個鬧鐘一起掉到了地上,落在了花盆下面。
「誰在外面?」屋子裡有一個渾厚的男人聲音在問話。
江暈動作極快地閃身躲到了旁邊的牆壁後面,那個說話的男人是宋隅的爸,他站到窗戶邊看了一眼外面,沒有看到江暈,也沒有看到花盆後面的雪糕。
他又轉身對著屋子裡的宋隅罵了起來,「你還跟我不承認,你自己說,客廳里的那些酒瓶子是怎麼回事?你一個人喝酒會用兩雙筷子嗎?會用兩個碗嗎?」
「你還在替隔壁那個小子打掩護!這衣服,你不要再騙我說這是你自己的衣服了。這就是那個小子的對不對?」宋達禮指了指椅子上江暈昨天換下忘記拿走的衣服。
「我怎麼會生出一個你這樣的兒子?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幹什麼?」
「你就跟你媽一樣,想要氣死我是不是?」
「我讓你好好學理科,你偏偏要去考藝體,你學美術有什麼出路?天天就知道畫畫、畫畫,我讓你畫!我讓你畫!我看你到底能畫出個什麼名堂來!」
屋裡的謾罵聲一句接著一句,滔滔不絕,源源不斷,宋隅他爸依舊罵的是方言,江暈有很多話都沒有聽懂,但是他大概知道是與自己有關。
他邊罵邊撕宋隅的畫本,那些難聽的詞語,充斥於江暈的腦間,他快要被這些聲音淹沒了。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就是那兩根雪糕了,那是可以帶給他幸福的味道。
他的眼睛緊緊注視著花盆下的那兩根雪糕,雪糕摔得稀碎,現在已經融化成了一灘奶油。
白色的奶油向四周流淌,四分五裂,沒辦法再拾起來,就像……他的心一樣。
他這一天只有一個願望,就是希望宋隅吃到他送的雪糕,可是這個願望,已經碎裂了,碎成了渣。
房間裡的吵架聲還在繼續,宋隅不想跟他爸再吵了,他拿起滑板摔門而出。
江暈魂不守舍地走回了自己的家,他剛進門就接到了宋隅打來的電話,鈴聲響了許久之後,江暈才接起電話,「餵。」
「江暈,你在哪兒?」電話那邊的聲音很急迫,「剛剛地震了,你現在是不是跑出去了?」
「沒有,我在家。」
「喲,穩得一批,有我的風範。」
江暈聽到電話那邊的他在笑,心裡就更加難受了,他是怎麼做到剛剛還在崩潰的邊緣,轉眼就微笑著面對這世界的一切?
他的心房果真如他所說的那樣,可以包容世間一切的煩惱與苦悶,包容所有的愁怨與痛楚。
「快下來,不是說要請我吃早飯嗎?」宋隅又說。
「好,那你等我。」江暈又重新走出了門,樓梯上這時已經沒有人了,該跑的人都已經跑下去了,他暢通無阻地下了樓。
一走出樓梯就看到宋隅提著滑板站在對面,他正在對自己揮手,臉上掛著陽光的笑。他今天頭上戴了一頂藍色的毛線帽,身上穿著一件藍紫色的毛絨絨衛衣,整個人立在陽光下,就像是一個被上天遺落的藍天使。
「你怎麼隨時都把你的滑板拿著?」江暈朝他走過去。
宋隅反問:「那我問你,你以前是不是隨時都把你的劍拿在手上?」
「這能一樣嗎?」
「當然一樣。拿著它我就有安全感了,我想去哪兒就可以去哪兒。我想要逃離去遠方,它就可以帶我去。」
宋隅頓了頓,眸光點上一抹憂鬱,「還有個原因就是,這是我媽給我買的。」
江暈忽然問:「你爸媽為什麼要離婚?」
「就是過不下去了唄。他們只要待在同一個空間,就吵架,不停地吵架,最後實在是不想吵了,就去辦離婚了。」
宋隅不想再說這件事,扭頭問:「江暈,剛剛地震的時候你在幹嘛?你怎麼沒跑下去啊?」
江暈:「我這不是被你和聶五一洗腦了嗎?天天告訴我,小震不用跑,大震跑不了,有這時間不如發個朋友圈。那我還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