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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8:35:58 作者: 山川九澤
「她爸不喜歡女孩,她剛記事,媽媽就過世了,她爸把她當狗崽子養,想起了餵一口,想不起來就算了,就這麼長大的。」
「她從小就不可愛,耳濡目染覺得我是個外來的,後來又一直記著是因為我才沒了媽,就對我敵意更重,我也的確不喜歡她,沒理由喜歡。」
「她剛讀初中就輟學了,是她爸不讓他讀,把她趕出去掙錢,一開始是在零件廠里,後來她爸喝多了,答應把她送給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養,那男人沒老婆沒孩子,願意給幾萬的過繼費。」
「你也知道,什麼送給人家當女兒,其實…她心裡明白,所以她就跑了,差點沒跑掉,被他爸打斷了腿。」
「我也沒錢供她讀書,他親爸都不讓讀,還卡著她的戶口本,我能有什麼辦法。」
「沒上幾年學,又這么小的年紀,我也不知道她在社會上能幹什麼,前兩年我還會想給她錢,不但是她不要。」
翟深聽他聲音沒什麼起伏地說著胡雅琴的過去,一手撐著下巴看遠方的馬路,和這裡的蕭條不同,醫院門口的馬路上車來車往。
他倒是沒想過,那個不招人喜歡的女生有這樣的過去,可恨人也有可憐之處。
翟深問裴征:「她明明不喜歡你,怎麼又總追著你走?」
裴征轉學來這裡的學校,胡雅琴卻是和這裡沒有半點瓜葛,所以她出現在這個城市,大部分原因還是跟著裴征來的。
裴征不說話了,他回憶著從前的事,胡雅琴從還沒記事起就挺排斥自己,還不會走路的時候不讓自己抱,剛學說話的時候就衝著自己尖叫,稍微大點會發狠咬自己,那時候裴征就在想,果然是那混蛋的種,那混蛋做什麼,她就跟著學什麼。
他那段歲月過得太痛苦,因為幼小沒有半點能力,面對一次次手起棍落,只能忍下去,他都不敢哭,怕他的媽媽心疼,可有時候午夜夢回,還是會聽見母親的哭泣聲。
那哭聲很無力,是因為逃不開這樣的命運。
他噁心那個所謂的繼父,也同樣討厭那個所謂的妹妹。
可笑的是,混蛋想要個兒子繼承家業,不想浪費錢養個女兒,所以對著自己頤氣指使的妹妹,其實並沒有得到父愛。
她所有的溫暖,都來源於溫柔的母親。
然而她剛上小學,溫暖就永遠的離開了,接下來面對的,除了恐懼,還有怨恨。
裴征記得那一次繼父酒後,揚起的棍棒,揮舞下來帶著呼嘯的風聲,落在□□上發出一聲悶響,他沒感覺到疼,把自己從絕境中拉出來的,是一陣最讓他眷戀的香氣。
母親被鄰居送進醫院,沒多久就回家了,他那時雖然年紀小,卻也感覺到了什麼,可一切又仿佛沒有異樣,只知道媽媽的身體有些虛弱,她提不起重物,也不能久立,當他問起,溫柔的聲音告訴她,「因為媽媽生病了,還要過幾天才好。」
直到那之後的不久,他放學回家,得知他再也沒有媽媽了。
他是茫然的,胡雅琴哭得很絕望,她跪在地上哭了整整一夜,男人被吵得頭疼,拿起掃帚揮向她時,裴征的腦海里出現了無數次熟悉的畫面,他像曾經的母親對他一樣,替胡雅琴擋下了那一下又一下。
那一年他十歲,他並不喜歡這個妹妹,只是因為她是媽媽的孩子而已。
那一天起,胡雅琴對他的厭惡轉化為恨意,她覺得如果不是自己的存在,或許就不會有那麼多暴力相向,也不會有因為維護他而越來越虛弱母親。
一點點消磨,直到消磨掉她世界裡的最後一束光。
裴征輕描淡寫地說了些想起的從前,然後才說:「她從小就怕她爸,日積月累的恐懼在心裡壓著,她根本不敢恨上她爸,只敢恨我,可是一邊想要我別留在這個世界上,一邊又挺怕失去我這麼個哥哥。」
「或者說,她心裡更深層次的是在跟她爸,可她想都不敢想。」
她就生活在黑暗裡,在過去里,在壓抑里,在煎熬里,她走不出來,又嫉妒被她恨著的自己能迎著希望走,見不得他好。
裴征低笑一聲,翟深卻沒有從中聽出半分愉悅。
翟深聽出他的笑中的苦意,張了張嘴,最後只能說出一句:「別難過。」
裴征輕輕搖頭,斯文地拿了根烤串接著吃,「別想太多,我不難過,我早就跟你說了,我是個孤兒,那個妹妹,我其實不認,容著她跟我鬧,也只是看在她身體裡流淌著的血,想要她能活著而已。」
一陣風吹來,帶了些涼意,翟深挪動身體,坐到他的身邊,手環住了他的肩膀,「抱抱,不是因為你難過,是因為我心疼。」
第87章 賴上你了
等烤串都吃完的時候, 五六罐酒也被兩人都喝進了肚子,時間已經很晚了,夜風也不如六七點多那會兒溫和, 吹得樹葉嘩嘩作響,翟深收拾著石頭上的袋與紙, 突然想起了什麼。
之前的那個晚上, 他在和裴征的通話里也聽見了颯颯的風聲, 和現在真是如出一轍。
想來,那個晚上, 裴征應該也是坐在這裡, 一個人,不知道想著什麼。
聽了一晚上的故事, 翟深再看裴征時, 只覺得身邊這個挺直腰杆迎難而上的裴征,像是被光籠罩。
也是因為這樣的過往,他才能做到同齡人做不到的時, 沒人督促也會主動去變強, 一路走來這條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卻沒攔下他的半分鬥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