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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7:55:03 作者: 清歡慢
隨從們已經從震驚中醒過神來,有人伸手將她扶起,催促道:「中領軍,快走,不能耽擱了。」
阿霽回身接過劍,緊緊抱在懷中,試圖從姑母和崔遲身上汲取一些力量。
便在這時,她忽然間想起她穿著姑丈的鎧甲,他一定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陪著她。
她不覺精神百倍,先前的困頓傷心和懊喪一掃而光。
她重新上馬,沿御道往前奔去。
長贏拍馬追了上來,皺眉道:「阿郎小心,我總覺得這裡氣氛有些不對勁。」
阿霽轉頭望著兩邊的斷肢殘骸,嘆了口氣。
身後一名老將有感而發,悲聲吟道:「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
天色愈發昏暗,厚重的黑雲沉沉地壓在對面闕樓。
不過兩三里的距離,但高闊雄偉的朱雀樓卻模糊難辨。
廝殺聲越來越近,阿霽一馬當先,快速往前奔去,部眾們見狀也連忙跟了上去。
迷霧中掠出一個白影,手中劍光如閃電一般,朝著為首阿霽當頭劈落。
長贏驚呼了一聲,還未來得及示警,阿霽已經本能地舉劍相格。
金鐵相交的嗡鳴聲像有形質的波浪般衝擊著耳膜,令人頭暈目眩,噁心欲嘔。
她強忍著不適,抬頭時正對上一雙猩紅的眼眸,那人一擊不中,立刻折身後退,鬼魅一般消失在濃霧裡。
「是國師?」她驚駭莫名,失聲道。
若非手臂上的酸麻還沒消失,而裹著御劍的黃綾已經破裂,她差點以為方才那個情景是幻覺。
長贏策馬上前,與她並駕齊驅,疑惑道:「那人真的是國師?怎麼像中邪了一樣。」
部眾們紛紛聚攏過來,警惕地望著前面那片迷霧。
似乎感應到了什麼,戰馬嘶鳴著不肯上前,無論怎麼驅趕都只在原地打轉。
有人自告奮勇要去探路,被阿霽攔了下來,「還是我去。」
她剝開殘破的黃綾,亮出那柄沉重的寶劍道:「這是天子之劍,有它在手,任何邪祟都會退散。」
若她還是阿霽,身邊人肯定會拼死攔住不讓她冒險,好在她如今是崔遲。
陰寒之氣撲面而來,阿霽打了個冷顫,耳畔時而嘈雜時而死寂,然而眼前只有潮濕的迷霧。
她雖是孤身一人,可一想到姑母的寶劍、姑丈的鎧甲、崔遲的身體都陪著她,膽氣便越來越正,心底的恐懼則慢慢退散。
「國師,您還在嗎?」天光越來越暗,空氣濃稠地讓人難以呼吸,她像是行走在水中,身前有股無形的阻力。
「妹妹在哪裡?」耳邊響起遊絲般飄渺的聲音,這不是國師。
「你是何人?」阿霽拔出劍,本能地劈砍了幾下。
「這不就是嗎?她身上有阿耶和阿娘的氣息。」又有一個聲音憑空響起,帶著年輕人特有的熱烈生機。
阿霽這回聽清楚了,她用力揮劍,朝聲音發出的位置砍去。
像是撥雲見日般,她明顯感覺到呼吸一輕,似有空氣流了過來。
她閉上眼睛,想像著自己在水底潛行,然後穩住身形,奮力向前趟去。
這副鎧甲像龜殼一樣嚴密的保護著她,卻也讓她行動極為不便,甚至連聽覺和視覺都有些受限。
不知走了多久,腳下突然絆到了什麼,她一跤跌倒,懷中的劍脫手而飛,正待爬起時,卻觸到了冰冷的鎧甲。
睜開眼睛,看到地上橫躺著一具無頭屍體,身穿武官制式的缺胯袍,華美精緻,外罩輕甲,雖然染滿了血污,但依稀可以分辨出羽林軍的徽記。
「徐……徐忠?」她驚魂未卜,正要爬起來時,一雙強有力的手及時托住了她的肘彎。
她下意識地驚呼出聲,面前出現了一張蒼白的面孔,眼睛已經褪去了駭人的血色,卻顯現出詭異的重瞳,像無底的深淵,阿霽感到一陣暈眩,來不及掙扎便一頭栽了進去……
落下地後,阿霽發現自己還在復道中,只是面前多了兩個人,國師和一個英姿勃發的俊朗青年。
國師看上去有些怪異,他素來最重儀容,每次出現在人前都是羽冠鶴氅博帶褒衣,莊嚴肅穆,神秘莫測。
但此時的他卻完全變了一副模樣,窄袖中衣勾勒出修長挺拔的身材,披散的長髮如細柳輕搖。
他抱臂而立,眼神被飄拂的黑髮割成了絲絲縷縷的幽光。
「你不是國師,你到底是誰?你把他藏到哪裡去了?」阿霽語聲焦灼,難掩擔憂。
「他就是玄鶴,也是謝長懷。」另一邊的青年搶先開口,阿霽眼前一花,他已經飄了過來,興沖沖道:「你不認識我,但你肯定知道我的父母。我父親官拜大將軍,統領西北二州軍事,扶持少帝有功,被尊為帝師。我的母親是定國大長公主,本朝唯一得以陪葬帝陵的皇女。」
阿霽大驚失色,心臟差點從嗓子眼蹦出來。
青年的聲音忽然變了腔調,臉上滿是痛苦和怨憤,嘶聲道:「隆興十六年夏,我和父親進宮謝恩,途中為奸人所害,就死在這條路上。他們將我的頭顱埋在輦道下,以符咒壓制……」
「不要對妹妹說這些,你會嚇到她的。」國師幽幽開口,輕聲打斷了那個義憤填膺的青年。
「妹妹……我?」阿霽如夢初醒,自言自語道:「你是……姑母和姑丈的兒子?可你和國師有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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