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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7:55:03 作者: 清歡慢
    「是真的。」耳畔傳來一個幽微恐渺的男聲。

    兩人倒吸了口涼氣,抬起頭卻什麼也看不到。

    「必是那妖道在裝神弄鬼。」徐忠憤憤道。

    「貧道冤枉!」國師緩緩步出,苦笑著搖頭道。

    徐忠和鍾意面面相覷,鍾意忙摘下了背後的弓。

    他的手忽地一顫,弓弦赫然斷裂。

    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帶著幾絲不耐,「別在我面前擺弄這玩意。」

    幾乎在同時,國師揚手丟出了一張符紙。

    黃色的符紙伴著風聲,「啪」地拍在了西邊廂壁上,然後化為一團暗火。

    隨著火焰消失,虛空中逐漸現出一個渾身浴血衣衫襤褸的青年形貌。

    對於驟然的現身,他似乎比別人還要驚訝無措。

    鍾意看到他身上那些深入臟腑的箭矢,似乎明白了他為何弄壞自己的弓。

    他身上血跡乾涸,衣袍碎裂,但從腰間蹀躞帶卻可以看出身份,至少是三品武官。

    徐忠逐漸冷靜下來,拱手道:「末將羽林中郎將徐忠,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那青年失笑道:「你是羽林中郎將,那我是誰?」

    他雖滿面血污,但笑起來時容光煥發,雙眼烏亮,頰邊甚至漾起了一顆梨渦……

    徐忠長吸了口氣,望向鍾意,顫聲道:「太古怪了,這人的模樣……有幾分像年輕時的……」

    鍾意打了個冷顫,接口道:「陛下!」

    就連國師也滿面震驚,大步走過去詢問道:「你究竟是何人?藏在此間多久?」

    那青年有些迷惘,搖頭道:「我也記不清了,只記得我的官職,應該是大衛羽林中郎將。」

    他從腰間摘下一塊牌子,緩緩舉了起來。

    徐忠大駭,不由後退了幾步,那塊腰牌和他的一模一樣。

    國師離得最近,一眼便看清了下面的小字,他腦中轟然巨響,失聲喚道:「謝長懷——」

    這三個字像是詛咒,剛一脫口,意識瞬間陷入了混沌。

    作者有話說:

    阿霽:我有一個鬼哥哥?

    阿懷:說好的妹妹,為什麼出現在面前的是弟弟?

    國師:身為一隻鬼,你要透過身體看靈魂。

    第九十三章 (結局中)

    齎志沒地, 長懷無已!

    謝長懷這三個字帶著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國師胸中激盪,他幾乎站立不穩, 踉蹌著後退了兩步,心底不覺生出巨大的悲愴和本能的恐懼。

    那青年定定望著他, 輕嘆了口氣道:「原來是你想超度我?可我滯留人間並非自願,何況我只是另一個世界投過來的影子。你找不到本源……」

    「我想我找到了。」國師語聲悽愴,壓抑著發出了一聲悲鳴。

    「難怪我與師妹同時修行,但始終無法堪破, 更無法頓悟,因為我從來就不是一個完整的人。我來到這世間, 只是為了應劫。而你便是我等的緣法, 是我生來便缺失的一脈殘魂。」

    他直起身體緩步上前,背影透出一股赴死般的決絕和悲壯。而那青年巋然不動,像是等這一刻已久。

    就在國師穿過他虛無的身軀時, 他倏然消失了,像一滴水回到了江河的懷抱。

    徐忠和鍾意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們本能地想逃, 可這片天地似乎與世隔絕,就在這個念頭從心間閃過時,國師慢慢轉過身, 右手搭在劍柄上。

    他看起來並無多大變化,只有那雙眼睛赫然成了重瞳……

    阿霽趕過來時, 玄武觀後赫然成了人間地獄。

    本該空蕩蕩的復道兩邊屍積如山,除了甲兵, 還有上百名白袍朱帶的長生觀道眾。

    這些人有男有女, 年齡大都在十五到二十歲之間。

    有些面孔很熟悉, 那是壽丘里的慈幼院長大的。

    逢年過節時,姑母常會賞賜衣食果品等,偶爾也會駕臨,身為她唯一的女兒,阿霽得以每次伴駕。可是現在,那些年輕的臉容卻都枯萎凋零。

    她深吸了口氣,濃重的血腥味在肺腑間橫衝直撞,她忍不住彎身咳嗽。

    有隻手橫過來抱住了她的腳踝,透過氤氳的淚光,阿霽看到一張清秀姣好的少女臉龐。

    她尚有一絲氣息,掙扎著想要起來,阿霽彎身推開她身上的屍體,有些艱難地跪下來將她攬起,柔聲道:「我是駙馬崔遲。」

    少女渙散的目光漸漸聚合,喘了口氣,急迫地問道:「誰贏了?」

    阿霽哽了一下,抬手擦拭她唇邊的血沫,搖頭道:「尚未可知。」

    「天……天佑……女皇……,鳳……」她的眸底泛出蒼灰色,聲音越來越虛弱。

    阿霽努力俯下身,將耳朵貼在她唇邊,依稀辯出後面的字眼,「鳳……始千秋。我……喜我生,獨丁……」

    就在瞬間之前,一眼看到史書中才會出現的戰爭場景時她並沒有多深的觸動,許是崔遲早就見慣了。

    可這個陌生少女在她懷中咽氣時,她卻身心皆震五內俱焚。

    從南宮前往濯龍園,最近的路便是通過復道,但此刻這裡成了屍山血海。

    「復道屯兵主要是牽制徐忠主力……」崔遲的話在耳畔迴響,她心頭一震,顫手闔上了少女的眼睛,壓下哽咽重複著保皇黨的誓詞,「天佑女皇,鳳始千秋。我喜我生,獨丁斯時!」

    她曾在不止一個地方聽過這句話,但從未像此刻這般振聾發聵。本朝女子十七才算成年,可這孩子看上去才及笄,她真的明白她用生命所守護的是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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