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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7:55:03 作者: 清歡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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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鴻臚寺官員典掌禮儀,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與王嬍頗為相似,王炯身上也透著一股文人特有的矜持和疏離,言談之間不卑不亢,頗有見地。
此次他們除了朝貢,還專程為阿霽帶了禮物,恭賀她開府之喜。
那是一座方丈巨鏡③,兩邊鑄銅為桂,金花銀葉,枝蔓間鑲珠嵌玉,流光溢彩。鏡台底座鏨著鴛鴦、鴻雁、仙鶴、鸚鵡等,又雜以合抱忍冬、重瓣蓮花及各種吉祥紋樣。
鏡面澄澈如江心,映著殿外萬丈斜陽。
阿霽周身籠罩在寶光中,錦袍煜煜,猶如涅槃的鳳凰。
她出神地望著鏡台兩邊鏨刻的字:
霽色澄千里,潮聲帶兩洲。④
張永激動地語無倫次,顫手指著道:「真是舉世無雙……世所罕見,這是給咱們公主的,瞧瞧,公主的芳名,這王家可真是有心。」
「去歲公主及笄時,揚州的賀禮就非同凡響,沒想到這回更是大手筆。」鄭女史興致勃勃道:「揚州銅鏡名聞天下,歷來為皇室貢品。但這面鏡子技藝之複雜、做工之精細、用料之上乘,可謂空前絕後。近百年來揚州刺史府僅獻過三回方丈鏡。最早為開國之初,恭賀孝武皇后崔娘子華誕所鑄。之後則是為文德皇后慶賀新婚而鑄,她是王氏女,故而也算添妝。」
她望向阿霽道:「本朝幾十位公主,殿下可是唯一獲此殊榮之人。」
「就憑這個,將來咱們公主在史冊中,也能和兩位皇后齊名呢!」張永一臉諂媚地笑著。
「可我姑母沒有。」阿霽喃喃道。
「陛下富有四海,志不在此。」張永道。
程女史卻是若有所思,面上微微一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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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阿霽陪著女皇和謝珺守歲,說起日間之事,眉間不覺泛起隱憂,「小舅舅曾送過我一方歙硯,上面就刻著這兩句詞。你們說,這究竟是不是巧合?」
「若是巧合,那你便無需擔心。若不是巧合,那你更無須擔心。」女皇伸了個懶腰,欠身而起道:「格物致知,誠意正心,等你將這八個字琢磨透了,就不會再憂心如焚患得患失。三郎,你怎麼一晚上不吭聲?」
她見謝珺歪在那裡沉默不語,便走過去推了他一把,「你的道理那麼多,也跟阿霽講講……」
謝珺卻似未聞,被她這麼一推,竟無力地歪倒在榻上。
阿霽臉色煞白,手腳並用爬了過去,哆嗦著手去扶。
女皇也慌了神,強自鎮定下來,朝阿霽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莫要出聲。
阿霽抬手緊緊捂住了嘴,忙不迭地點頭。
兩人合力將他翻了個身,就見他眉頭緊蹙,面如金紙,氣若遊絲,像是陷入夢魘一般。
女皇深吸了口氣,啞聲道:「傳程循和嬰娘進宮。」
「宮門落鑰了……」阿霽的眼淚噼里啪啦砸落下來,只恨自己為何沒有學醫。
女皇又吸了口氣,緩緩吐出來,聲音已經穩了幾分,「別哭,別哭,你親自去接,就說朕想請他們看煙花。」
阿霽正欲爬起身,她卻又擺手道:「你不能去,你若去了,沒事也有事了。讓姮娘乘坐御輦,大張旗鼓地去接。」
「是……」阿霽手腳發軟,幾乎是跌下榻,踉蹌著奔出去傳話了。
女皇走過去關上了槅門,放下重重帳縵,這才邁著沉重遲緩地腳步走了回來。
她在榻沿落座,撥開他的衣領,輕輕撫弄著他的脖頸。
他年輕時患了癔症,從後經年成為痼疾,但這些年一直控制地不錯。
可自打今年入冬卻頻頻發作,安定王府那全副武裝的盔甲其實是他為自己打造的囚籠,只有置身其中才會有安全感。
她俯身過去扳過他的臉,啄吻他緊繃的唇角,輕聲道:「三郎,再堅持一下,等阿霽能獨當一面了,我就能放下一切好好陪你。你都等了這麼多年,可不能半途而廢。」
周圍一片死寂那,回應她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時間過得很慢,一個時辰仿佛一輩子那麼漫長,就在她以為要等到地老天荒時,程循夫婦終於趕到。
阿霽守在外間,與姮娘對坐到天亮,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待到曙光映入窗帷時,外邊雲板聲起,姮娘清了清嗓子,默默道:「今日有大朝會。」
就在兩人心急如焚,不知所措時,槅門大開,女皇神色疲憊地走了出來,朝阿霽招了招手。
阿霽搓了搓僵硬的膝蓋,一瘸一拐地走過去扶住了她的手,驚惶地朝裡邊張望。
「沒什麼大礙,」她安撫道:「不要擔心。」
「姑母……」阿霽顫聲道:「您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女皇凝望著她,撫著她淚痕斑駁的臉頰,歉然道:「阿霽,對不起,你的婚事恐怕要提前了,今日已經是鳳始二十二年,按照虛歲的話,你也算十七了。」
阿霽滿腦子都是沖喜之類的詞,一時心驚膽戰,緊緊抱住她道:「姑母別說這樣的話,讓我做什麼都行,只要你們好好的,你們都要好好的……」
女皇回抱著她,嘆息道:「讓你受委屈了。」
阿霽心頭窒痛,不由得淚流滿面。她忽然間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從姑母的懷抱中汲取到力量了,因為她身上此刻只有悲傷和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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