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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7:55:03 作者: 清歡慢
阿霽尖叫了一聲,把臉埋在臂彎直喊救命,女皇笑得前俯後仰,指著她的額頭嗔道:「真沒出息!」
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仰望著窗外溶溶月色,沉吟道:「阿霽,朝事也好,軍政也罷,並不獨出於我一人之口,為何卻沒人能動搖我的統治?」
阿霽坐直了身體,歪頭思索著道:「因為您的威望無人能及?」
女皇笑著搖頭道:「不是,因為我有魏舒,她一人可抵千軍。」
阿霽疑惑地走過去道:「魏姑姑有這麼大能耐?」
女皇卻嘆了口氣,幽幽道:「能者可遇不可求。」她轉過來攬住阿霽,愛憐地撫著她的手臂道:「你的臣屬得由你自己去找,這點我幫不了你。」
阿霽似懂非懂,蹙眉沉思。
「你知道如今的強敵是誰嗎?」女皇問道。
阿霽茫然搖頭,女皇淡笑道:「崔家。」
「崔叔叔……怎麼會?」阿霽駭然道。
「我活著的時候當然不會,但將來可不好說。本以為他會網開一面,給慶陽留一線生機,但他為了避嫌卻寧可趕盡殺絕,親手毀了祖宗的基業。可見他根本就信不過我……」女皇眼眶濡濕,語氣中略帶哀傷。
阿霽甚少見她流露出這樣脆弱的神情,心下大為震動,思忖了一番,猶豫著道:「離開慶陽時,阿姨托我捎話給您,是有關崔家的大秘密……」
女皇苦笑道:「其實我早就猜到了。」
阿霽倒吸了口氣,愕然地望著她。
「你曾問我,太宗皇帝英明神武,為何卻給自家舅父封了世襲罔替異姓王,其實我也很好奇。即位之初,翻看過許多案卷,《太宗起居注》中收錄著很多文稿,其中思母詩賦最多,我研讀過多次,發現那些詩賦的主旨不像是悼亡者,更像是……思遠人。你明白嗎?」她低聲問阿霽。
這與阿霽所知不謀而合,果然,太武皇后病逝於崔園當屬謬傳,真正的她想必早已遠離故土。
「還有,太宗皇帝生前最愛誦讀和抄錄的一篇詩作是《凱風》,《起居注》中出現的次數比他老人家的壽數還多。」她望著夜空,曼聲吟道:
凱風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勞。
凱風自南,吹彼棘薪。母氏聖善,我無令人。
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勞苦。
睍睆黃鳥,載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②
阿霽聽得鼻子發酸,揉了揉眼睛道:「那麼崔叔叔會知道嗎?」
「你阿姨定會將所有證據都毀掉,他是不會發現的。」阿霽正要鬆口氣時,卻聽她繼續道:「但這並不重要,因為事情的關鍵不在大將軍,而在崔遲。」
作者有話說:
①出自《司馬法·仁本》
②出自《《詩經·邶風·凱風》,先秦時代邶地漢族民歌,聞一多認為這是一首\」名為慰母,實為諫父\」的詩。
第三十五章
王家雄踞揚州, 建立偽朝與洛陽對峙多年,其後雖有求和之象,但慶陽兩次變亂, 幕後可少不了他們的身影。
如今慶陽崔氏不復存在,他們再想攪弄風雲, 便只得將目光轉向崔易父子。
俗話說,姑舅親,輩輩親,打斷骨頭連著筋。
崔遲的外祖父母雖已作古, 但舅父姨母均在世,他是崔易和王嬍唯一的繼承人, 又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 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若他倒向揚州,則天下分崩,王威不振。
強龍不壓地頭蛇, 如今冀州魏簡獨大,孫絳又能牽制魏簡多久?他終有回朝的一天。
「為長遠計,只有促成李家和崔家的聯姻, 才能穩定朝局。崔家父子和皇室一條心,王家便無可趁之機,只要揚州安定, 冀州就不會起風浪。」阿霽澀然一笑,無奈道:「可崔遲不願意, 這事不好辦呀!」
「此一時彼一時,他會明白其中利害的。」女皇道。
想到蕭祈和貞吉時, 阿霽心底仍在隱隱作痛。
死亡對她而言那麼遠, 卻又那麼近。
婚姻是婚姻, 情愛是情愛,怎能混為一談?王妃略帶猖狂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她不覺嘆了口氣。
經此一劫,在她看來,婚姻也好,情愛也罷,俱都不重要,她只希望人常在,月常圓,擁有的一切都不要失去。
女皇望著她心灰意冷的樣子,眼中滿是疼惜,愧疚道:「做我的女兒,其實很委屈吧?」
阿霽連忙搖頭,笑著安慰她道:「我可是公主,若連我都覺得委屈,那別人家的女兒可怎麼活?」
女皇聽到這話,眼角微微發紅,下意識地偏過頭去,她這麼大的時候若受了委屈,也是這樣安慰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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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如女皇所言,崔遲很快就接受了,不久後便攜禮進京。
彼時謝珺已回朝,崔易也安排好軍務,重返滄州。
納彩之日,恰逢七夕。
宮中熱鬧非常,章德殿更是衣香鬢影,語笑喧闐。
不僅雍王妃,就連常住南陽的虞嬰娘也在女皇的盛情相邀和女兒程月羽的軟磨硬泡下回到了洛陽。還有謝珺長姐謝梅英及侄女侄媳等,數十位女眷聚在一起,爭先恐後地要幫阿霽參詳。
崔遲進殿後看到這情景,當即就傻眼了。
阿霽磨蹭著理妝試衣時,崔遲正在殿上接受女方各路親戚的檢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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