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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7:55:03 作者: 清歡慢
「他還是個孩子?」蜻蜻有些驚訝,忍不住對阿霽耳語道。
阿霽嘆了口氣,輕聲道:「和我同齡。」
用過餐飯,阿霽又讓人請來醫官,要給他裹傷。
崔大寒胡亂抹著淚,哽咽道:「你既要殺我,何苦多此一舉?」
阿霽恍然大悟,難怪他方才傷心難抑,想必是以為她送斷頭飯。
「我想讓你活著。」阿霽俯身靠過去,緊緊握住了他攀著柵欄的手,「你還年輕,沒必要枉送性命。」
崔大寒垂眸,怔怔地望著那隻皎如梨花的玉手。
經此一劫,他早就心如死灰,再難泛起半點漣漪。
可他清楚地感覺到了溫暖和善意,這人世間最珍貴的東西。
「公主,」他忽然掙扎著跪下,激動地喊道:「您行行好,殺了我,把我二哥放了,他比我有用,他應該活著……」
阿霽神色漸冷,抽回手道:「無用之用,方為大用。」
崔小滿悍勇無匹,阿霽隨行虎賁軍數百人折在他手中,她雖未親眼目睹,可光聽轉述也是義憤填膺,哪裡會放他?
「於公於私,我都只想讓你活著。」阿霽面如寒霜,聲音也是少見的冷酷,「崔小滿若不死,干戈難休。朝廷並不想趕盡殺絕,你的大哥和三哥會在奢延澤團聚,而你不能回去,也不能留在慶陽地界。往後半生,要麼流浪,要麼跟我走。」
崔大寒才智平平,其實翻不起什麼風浪,但難保他不會被有心之人利用。
她之所以如此護他,一是報恩,二是因她有這個能力。
長到這麼大,她一直順風順水,第一次陷入困境便能遇到貴人,她本能地認為應當善待他。
積善之家,必有餘慶。
崔大寒顯然不能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反倒一臉震驚地仰望著她。
數日之前,她還是個天真單純的嬌弱少女,可如今眉宇間卻有了風雷之色,凜然生威,攝人心魄。
阿霽也覺察到了他的異樣,唯恐嚇到他,便放軟了聲氣,蹲下身平視著他的眼睛道:「大寒,我來郁致城的第二天,就去查看了崔家族譜。」
她說到這裡,眼睛突然變得亮晶晶,崔大寒不禁有些失神。
「你們反對貞吉,是因他太過溫厚,沒有父祖的鐵血遺風。可你們崔家往上數,在你祖父之前,個個都是飽學文士,你的曾祖父是個畫家,你的高祖父是個隱士,你的天祖父甚至是個大儒,曾著書立說,建學館書院教化萬民,這些你知道嗎?」她扶著鐵柵欄,殷切地問。
崔大寒不敢置信地搖頭,「怎麼……可能?」
柵欄冰冷粗糙,扎得阿霽掌心生疼,她只得用袖子墊著,語重心長道:「卷宗都在王府,你若不信,大可以去查閱。貞吉才是真正繼承祖上遺風的,你們沒有理由反對他,更沒有立場。若你父親當年不起這個念頭,你們這一系何至於去國離家無處託身?」
崔大寒想到了幼年時的經歷,心底不由陣陣泛酸。
阿霽趁熱打鐵道:「你見過灞橋春柳、洛陽牡丹嗎?你看過渭水浮燈、洛河舟嗎?你嘗過槐葉冷淘、燕粉荔枝①嗎?你知道春天有多溫暖夏天有多炎熱嗎?你父親一心想承襲王爵,不正是為了讓子孫過上更好的日子嗎?你才十五歲,生機擺在眼前,可你偏生要求死,崔大寒,你若覺得死得其所,那請自便。」
好良言難勸該死鬼,大慈悲不度自絕人!
其實阿霽明白,身居高位者,並不受世俗的道德恩義約束,因為無人能制裁他們,可她就是於心不忍。
作者有話說:
①槐葉冷淘:其實就是涼麵,此處代指長安,雖然是我的家鄉,槐樹也確實遍地都是,但我沒吃過葉子,從小隻吃過槐花。燕粉荔枝:唐代洛陽人家正旦以粉製成荔枝狀作為節日食品。
第二十四章
崔小滿最終被處死,而崔大寒被阿霽保了下來。
她打算帶他回去,途經長安時,先交父親看管,等回到洛陽再去求姑母赦免。
王妃對此頗有微詞,「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你留著他,終究是個禍患。」
「他生下來就只能服從父兄,並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我打算給他一次選擇的機會。」阿霽委婉道:「何況他非大奸大惡之人。」
「可他姓崔,」王妃激動道:「他總有一天會造反的。」
「為什麼?」阿霽眉梢一跳,駭笑道:「別忘了,表兄也姓崔。」
王妃愣了一下,欲言又止。
貞吉正式受封為新王后,阿霽也大功告成。
王妃鄭重邀請她去崔氏家廟,說有重大機密要告訴她。
阿霽莫名其妙,眼看著身後槅門一道道關閉,心頭忽覺不安,搞得這麼神秘,究竟什麼意思?
天啊,她該不會是崔家的女兒吧?
她被自己這個猜測嚇出了一身冷汗。
王妃跪在初代慶陽王崔佑的畫像前,正俯身搗鼓神龕上那排青銅燭台。
她像下棋一樣擺弄來擺弄去,靜室里忽地響起古怪的聲音,那副巨大的畫像隨之緩緩升起。
姑丈平日就愛搗鼓這些小機關,阿霽早司空見慣,倒也沒覺得有多驚訝。
可當她看清畫像後的情景時,卻不由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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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後面藏著另一幅古舊的畫像,那人身形面容熟稔得令她心驚,只是髮型服飾與她所見過的不同,年齡也稍長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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