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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7:55:03 作者: 清歡慢
②出自《孟子·萬章上》
第七章
阿霽那日原是想邀程雲軒去逛燈會,可後來心灰意冷,便沒再開口。
等到了上元節,她的情緒仍有些低落,並無興致外出玩耍,索性乖乖留在御案旁侍候文墨。
「你長這麼大,最遠只到過長安,有沒有興趣去別的地方看看?」中途休憩時,女皇饒有興趣道。
阿霽悶聲道:「姑母不是讓我學著從政嗎?」
「那也不能整日裡埋首案牘,會變傻的。」女皇敲了敲她的頭,笑道:「文字是死的,不能盡信。想要了解一件事,最好的方法是要親自去觀察,親身去體會。」
阿霽聽出了弦外之音,打起精神道:「姑母有何吩咐?」
「慶陽王預計在清明前後下葬,你帶上封賞詔書,替我去走一趟。那邊如今風雲詭譎,想必會有一場好戲,我保證,此行必定大有收穫,比你呆在宮裡十年學到的都要多。」女皇胸有成竹道。
阿霽卻是嚇壞了,汪著一泓清淚,楚楚可憐道:「姑母不會真讓我去和親吧?我一直把貞吉表兄當親兄長,我若嫁他,那無異於亂/倫……」
女皇哭笑不得,一把摟過她,揉著她的鬟髻道:「傻丫頭,就算你樂意,我還捨不得呢!真的只是去弔唁,等葬禮結束後,順便冊封貞吉為新王。蕭伯伯是正使,你跟著他就行了。」
阿霽這才定下心來,卻又極不好意思,把臉埋在她懷中不願出來。
女皇晃了晃她的肩,提議道:「咱們偷偷去闕樓上觀燈吧,我現在頭暈目眩,想出去緩口氣。」
阿霽有些躍躍欲試,卻又犯難道:「姑丈要是來了,找不到人會著急的。」
「那就讓他著急唄!」女皇興致高漲,扯起她吩咐宮女更衣。
雖是輕裝簡行,可身後仍跟了十餘名護衛,這在宮裡再尋常不過。
兩人相攜登上朱雀樓,伏在雕欄上遙望著銀河般壯闊的銅駝大街。
女皇側頭,見阿霽看得津津有味,不由笑道:「很多東西,想像中的和親眼目睹的是不一樣的。阿霽,你後悔嗎?」
阿霽有些不好意思,硬著頭皮道:「不後悔。」
日間女伴們邀她去觀燈,她意興闌珊再三婉拒,但此刻遙望著街市上的重重人影,卻有些嚮往。
若她承認後悔,那豈不是更難受?只能嘴硬到底了。
女皇也不拆穿,握著她的手語重心長道:「你才十五歲,人生路還長著呢,不要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心灰意冷。」
阿霽猶豫了一下,吞吞吐吐道:「姑母,有件事我很好奇……」
女皇用鼓勵的目光望著她,含笑道:「此刻站在你身旁的不是大衛的皇帝,而是你的姑母,想問什麼就問吧!」
「我母親總覺得您很可憐,一個弱女子,卻背負著整個帝國的命運,宵衣旰食,夙夜在公,數十年如一日不得安閒,沒有私產,也沒有……子女,可稍有差池,便會遭受無良之輩的詰難與苛責。她常為您鳴不平,覺得世道不公……」
阿霽遲疑著道:「可我常伴左右,卻覺得您每天都精神飽滿,意氣風發,似乎並無多少煩心事,甚至比我母親更快活。」
女皇面色如常,柔聲道:「你母親心懷大愛,是這世上最好的女人之一,她不像我的嫂子,更像我的姐姐。她雖出身高門,可身不由己,吃過很多女人會吃的苦,受過很多女人會受的罪,但她從未走出過高牆深宅,哪怕身為皇后的那幾年。她見識過癲狂和離亂,但她從小受到的規訓是相夫教子,做賢妻良母,對於能力之外的東西她無可奈何,有種本能的恐懼,這無可厚非。」
「她通過苦難來理解我,覺得我可憐,覺得我在受罪,那是因為她無法想像出做皇帝的快樂。這世上最可憐的永遠是黎民百姓,掌權者怎麼會可憐?他們是少數能決定自己和別人命運的人。」
阿霽似懂非懂,下意識地『哦』了一聲。
「還有,誰說我沒有私產,沒有子女?」女皇拍了拍她的手背,眉眼間盈滿了笑意,「難道我和你姑丈百年之後,你會讓我們做若敖之鬼?」
阿霽知道這個典故,出自《左傳》:鬼猶求食,若敖氏之鬼,不其餒爾?通常指由於子孫斷絕,無人祭祀而挨餓的亡魂。
說到這個份上,阿霽便已經明白了一半,知道他們已將自己當做了嗣女,正名是遲早的事。
想到這裡不覺驚喜交加,激動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只拼命搖頭。
作者有話說:
注釋:
若敖之鬼:若敖氏的鬼將因滅宗而無人祭祀。比喻沒有後代,無人祭祀。
春秋時期,楚國若敖家族子文、子良兄弟均做官。司馬子良生了個很兇猛的兒子斗越椒,令尹子文不喜歡這孩子,說他有狼子野心會滅了全族。後來斗越椒做了司馬,他殺死堂兄子揚繼任令尹,暗中擴軍反叛,被楚王打敗,滅了若敖全族。
第八章
永定王府是謝珺私宅,毗鄰北宮,與阿霽的寢殿僅隔一道宮牆。
登高俯瞰,飛梁跨閣,雲樹廊廡,盡收眼底。
王府後面依次是武庫和太倉,乃是洛陽命脈所在。
春寒料峭,楊柳風急。
阿霽裹緊狐裘,不顧蜻蜻的呼喚,小跑著穿過門廊,徑直奔去找謝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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