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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7:49:33 作者: 江螢千里
    無憂林里處處都是飄浮的黑影,那些冤魂煞氣被火星子燒得發出陣陣慘叫,殷紅的火苗像貪吃的人皮燈籠一樣,將那些怨鬼大口吞入腹中。

    戚葉泫坐在一堆紅光中,垂下了頭,疲倦地閉上了眼眸,四野幽暗,煞氣幽盪,而他就是那其中最惡臭的魔。

    「戚望,我要咬碎你!」一隻鬼向他撲了過來,張開血盆大口,咬向他的右側脖頸,似要一口將他的脖頸咬斷。

    戚葉泫右臂一抬,反手一抓,手中陰火生出,便將那隻鬼拎了起來。

    「呵呵,」戚葉泫陰惻惻地斜睨向它,笑著說:「我這脖子我娘子都沒咬過呢,你這廝小鬼,未免也太不要臉了吧。」

    那隻鬼被他的陰火燒到,掙扎不開他的火,啐了一口:「呸,你才是那個最不要臉的人!」

    小鬼還想反撲,道:「戚望,我詛咒你那小娘子今夜就……」死。

    它的話還沒說完,戚葉泫修長淨白的手指騰空翻轉,那團幽幽的火便翻了一轉,轉而去燒它的嘴了。

    他眼帘垂下,望著地上那堆森寒的白骨,半張臉映在火光中,半張臉隱在黑暗中,許久,都未再開口。

    四周只能聽到那些鬼的哭聲叫喊,以及不是很明顯的磨牙聲。

    半晌,他低吼了一聲,四周土地里的那些白骨便應聲而碎,逐漸化為了齏粉。

    雪芊一路尋找戚葉泫,最終找到了這片荒蕪的林子。

    當她來到這片墳地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這樣一幕,戚葉泫獨自一身清影坐在草地上,他長得格外消瘦,寬大的袍子迎風鼓動,就好像要將他吹散了一樣。

    他垂著腦袋,濃墨長發似水草一樣擺動,半張側臉被長發遮擋,只能看到那傲挺的鼻樑骨,在月色下是多麼的瑩亮。

    空氣中,有一股難聞的味道,那是屍體腐爛的惡臭味。

    而半空中還有許多星星點點的火光,像是漂浮於夜空的幽幽鬼火。

    戚葉泫聽到腳步聲,慢慢掀起纖薄的眼皮來,望著不遠處暗林中的她,他沒有躲,也沒有藏,就那樣神情倦怠地看著她。

    池降見到她來,早已經灰不溜秋地撤退了,現下四野倶寂,唯有他們兩個人在這林子裡。

    雪芊被他的眼神捕捉到,在原地僵住。

    她心中驚駭,他竟然跑來這裡掘墳了!

    看到這一幕,她抑制不住地發抖,掘人墳墓毀其屍骨這種事,不知要損多少陰德,這個樣子的他,令她望而生畏。

    戚葉泫向她伸出一隻手,手心張開,靜靜地凝望著她,等著她走過去。

    雪芊的臉皮煞白,身子猶如風中殘燭一樣,不敢動,也不敢講話,兩人就這般對峙了許久,她知道倘若自己不過去的話,他便會一直保持這個姿勢,一直向她伸出手。

    固執,又可憐。

    她的內心是怕的,怎麼可能不怕?

    後來,她還是向他邁了過去,或許是身體裡那顆心的指引,讓她不由自主地往他身邊走去。

    短短的一截距離,卻走了很久很久。

    她知道他的心此刻很痛,雖然她已經無法像先前那樣感受得那般明顯,但是仍舊能感受到一點。

    識海里的心臟漸漸由黑轉為雪色,那是他在傷心。

    那樣的血之詛咒,任誰看到心裡都不會好受。她來到了他的面前,看著他那隻盛滿月光的手掌,寬大,白皙,掌紋深刻,指節修長,那是一隻很漂亮的手,無論是在打磨銀器時,還是握起長劍時。

    她慢慢將自己的右手放了上去,冰涼的觸感令她打顫,她裙子裡的雙腿也在跟著發抖,那是來自身體本能的畏懼。

    可是當她在看到他那雙發紅又盈著淚光的眼眸時,她心裡的畏懼膽怯全都化為了濃濃的心疼。

    他竟然在哭嗎?

    因為那個惡毒的詛咒。

    那眼裡的淚光比星子還要璀璨,雪芊知道他一定竭力克制著,才沒有讓它們流下來。

    那一刻,她的心感到很抽痛,被他的眼神刺得痛。她張開了雙臂,將他牢牢抱住,與他緊緊相擁在一起。

    第44章 傻子

    戚葉泫被她抱得不知所措, 她怎麼會來抱自己,她不怕他嗎?

    上次被她撞見這樣的畫面,她來親了自己, 而這次,她仍無所畏懼地來擁抱他, 她當真是一點都不害怕他嗎?

    雪芊將他顫抖的雙肩抱住,讓他的頭靠在自己懷裡,這樣相互依偎的感覺,令戚葉泫心裡一暖。

    那一刻, 他覺得可能她真的拿自己當她夫君吧。

    沒有哪個女子這樣對過他,看到他這個模樣, 渾身都是屍骨的惡臭味, 還願意來抱他。

    他閉上了自己的紅眸,小心翼翼地將她拽了下來,拽入了自己懷中, 緊緊地擁住。

    雪芊此刻像只小鳥一樣倚靠在他的懷裡,後腰被他雙臂用力圈住,而他的臉就埋進了她的髮絲內, 似乎是在極力壓抑著內心的狂躁。

    四周的陰火還在燃燒飄蕩,似紅雲,又似飛花, 而他們卻在這屍山火海里忘我相擁。

    雪芊驚訝地看到識海里的那顆心臟漸漸由黑色轉變為紅色,像是陰暗潮濕的沼澤里開出了一朵朵生命之花。

    她漸漸地知道, 其實他需要的,不過是有人溫暖他而已。

    像曾經的他師父一樣, 溫暖他。

    許久許久, 她才聽見他開口:「為什麼要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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