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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7:37:47 作者: 荔荔有枝
他會到處和人哭訴說魏老師拐走了他閨女,攛掇他閨女和家裡斷絕關係,最後還把他閨女害死了。不止是報警,他還會帶著各路親戚去魏老師的辦公室大鬧,甚至還會千方百計地打聽出魏老師的住址,在她的樓下搭靈棚、吹嗩吶,鬧個天翻地覆。等魏老師不堪騷擾或者學校看他鬧得不像樣報了警,找公安局的人來調解,他便會露出真實目的——要錢。他會獅子大開口,找魏老師乃至學校訛上一大筆錢,撈不到足夠的錢就鬧事,直到魏老師給了他滿意的數目為止。
這般想著,夏亞南驚出了一身冷汗。
她不能癱瘓,不能連累魏老師。
突然便生出了無盡的力氣,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
還好,能感覺到疼。
她應該是沒有癱瘓。
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她心裡的那股勁兒一下子便泄了。
她還是找個沒人的地方死了吧。
等她病好了,她就推說出去打工,離開魏老師的家。臨走之前,把身上還剩的四百塊來錢塞進魏老師的錢包里,算是感謝她這段日子對自己的照顧。再給趙迪留封信,說自己是因為受不了爸媽逼著她打工,所以才準備自殺的,自己的事與其他任何人無關,唯一的願望就是下輩子換個人家投胎,或者當個貓兒狗兒也行。
她實在是不想再給那家人當閨女了
對了,在信的末尾,她還得勸趙迪繼續念書。別因為自己死了,她便也讀不下去高中了。趙迪上輩子當了大學教授呢,大好的前途可不能因為她毀了。
不過怎麼死好呢?
跳樓就算了,萬一砸到了人,或者嚇到了小孩子就不好了。
那天她在商場門口看到了一個打扮漂亮的小姑娘。她扎著麻花辮,不諳世事的眼睛裡盛滿了天真無暇。粉色發卡上的水鑽一閃一閃的,紗制公主裙如夢似幻,懷裡還抱著個和她差不多高的洋娃娃。她的媽媽牽著她的手,拿著個巴掌大的棒棒糖在哄她。
她著了魔似的,眼神仿佛粘在了這對打扮得體的母女身上,連被人撞到了都沒注意。直到她們的背影都消失在了茫茫人海里,她還沒回過神來。
那個小女孩一定過得很快樂吧?
她那時不乏嫉妒的想著。好像多看上幾眼,便也能變成這樣無憂無慮的小女孩。
現在想想,當時的想法實在是挺沒意義的。胡思亂想又能如何呢?她怎麼也成不了那個被小心翼翼呵護著的小女孩。
她只是地里的狗尾巴草。
狗尾巴草還是消無聲息的死掉好。那天的那個小女孩是那麼美好又那麼脆弱,就像商場櫥窗里那些昂貴的布娃娃一樣,如果她看見了,大概會做許多天的噩夢吧?
她還是不要嚇到她們了。
她之前聽人說過,那些不想活的農村婦女,好多都喝農藥。
市面上的農藥不貴,她只買一小瓶,應該能買得起。
到時候買上瓶敵敵畏,或者耗子藥,一瓶灌下去,就什麼都結束了。不會砸到路過的人,也不會連累魏老師。
多好。
自暴自棄地想著,夏亞南的眼角不覺滲出了淚。
她到底是有多傻,才會一廂情願地認為夏凱不知情?甚至在舒舒姐替她問過了夏凱之後,還殘存著一線希望,在公安局裡又去問他一次?
想著公安局裡的事,她只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連眼皮抬不起來,忽然又覺得自己像個小丑一樣,萬分可笑。居然花了一輩子,才認清了家裡壓根沒人真正在乎她的事實。
和舒舒姐回來的那些天裡,她甚至還無數次的安慰自己,誰想承認爸媽不愛自己?她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女孩,不願承認再正常不過了。
可這份不願承認,卻在上一世,把她的一輩子都毀了。
迷迷糊糊的想著,她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做了一個又一個天馬行空的夢。夢裡一會是夏凱的臉,被她質問知不知道,他低著頭不敢看她;一會是舒舒姐,她牽著她的手,勸她自己來重走人生路;一會是趙迪,她哭得喘不過來氣兒,眼淚滾瓜似的往下掉;一會又是魏老師,和她說不用擔心錢的事兒,她只管學習就行了。最後甚至出現了上輩子的婆婆和丈夫,他們一唱一和,明譏暗諷,指責她第一胎沒生出來「帶把的」。
走馬觀花似的,夏亞南腦子裡混混沌沌,上輩子和這輩子的片段輪番出現。一會是譏諷她是「光長狗尾巴草不長稻的鹽鹼地」的大姑姐,一會是摟著她安慰的魏老師,一會是膩歪著她要糖吃的夏凱,一會又是罵她白眼狼的夏父。
擱在魏老師眼裡,便是她一會皺眉一會笑,身上又一會冷一會熱。讓趙迪替自己給她餵著水,魏老師放下了一次性杯子,去總台找了護士長。
摸了摸夏亞南的額頭,那護士又掀開她的眼皮看了看,才道:「沒什麼事,估計是做噩夢了。一會醒了就好了。」
聽她這話,魏老師和趙迪不禁都鬆了口氣。旁邊床的老奶奶見狀,打趣道:「「這麼大的孩子,能有什麼煩心事?不會是夢到數學考試了吧?」
她那孫女就和這小姑娘差不多大,今年上初三,回回數學考試之前都做噩夢,不是夢見考了零鴨蛋就是夢見挨數學老師的罵,說不準這小姑娘也是同道中人。
知道她是好心,魏老師笑了笑,沒說什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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