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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7:16:34 作者: 狐陽
青年因這一聲驀然睜開了眼睛,宗闕想要詢問時,青年卻是驀然起身,甩開了他的手,劍鋒指向,看向他的目光皆是血紅憎恨之意。
宗闕垂眸看了一眼架在脖子上的靈劍,伸手握住了青年拿劍的手,將人拉入了懷中:「沒事了。」
靈劍落地,宗闕的肩頭卻傳來了些許呼吸不穩之聲:「師尊……」
「我在。」宗闕摸著他的頭說道,「沒事了。」
第211章 師尊水端穩(17)
「師尊, 師尊……」青年抱的極緊,渾身卻還在輕輕顫抖著。
宗闕輕輕順著他的背,讓那氣息能夠緩和下來。
小徒弟自是吃過苦的, 不管是當初跋涉還是登天梯, 又或是後來苦修劍術, 各處磨礪,不僅吃苦,亦有過受傷的時候, 可能讓他如此顫抖畏懼,到底經歷了什麼?
「幽, 你夢到了什麼?」宗闕問道。
小徒弟需磨礪, 卻不能過猶不及,若是實在磨損心性, 有些記憶不恢復也罷。
樂幽攥緊了他的衣襟,睜開眼睛時其中都是一片血紅之色。
他並非夢到,而是經歷,如地獄一般的經歷。
本該護著他的師父先是看到了他的樣貌, 便忘了為師的本分,處處故意接近不成,便動了歹念,卻又因丑顏丹而面生嫌惡,隨後便是發現了他的體質。
貪婪之意起,竟想要不管不顧, 可他在外界見過無數人, 那些人的貪婪欲望更露骨一些, 而他視之為父的人同樣暴露時, 竟比那些人還要醜惡。
丑顏丹足以破解, 他卻有新的東西,蝕骨丹,如同毒藥一樣的丹藥,服下便可讓皮膚潰爛不休,惡臭難聞,親手跌碎了碗在臉上身上劃出無數道痕跡,很疼,但看著那人憤怒又恐懼的神情卻很舒暢。
可他終究是疼的,也是怕的,他如此艱難的活著,如此艱難的修煉,為何要予旁人做嫁衣,為何待他者皆是如此醜惡之人?!
修士傷口能夠癒合,他便一遍又一遍的劃,可那人厭惡甚至害怕,卻沒打算放過他,甚至查到了天陰體質的好處和禁忌,各類丹藥一應灌下,毫無顧忌。
他想逃,亦逃過無數次,近則只出了屋門,遠則到了陵江峰下,只差一步便可邁出,卻仍被帶了回去。
其實出了陵江峰也無濟於事的,因為他的體質人人想要,而這樣血葫蘆般的醜惡之人卻是人人憎惡。
沒有師尊,他便什麼也不是,即便修行途中見過紫清峰中弟子,看時只覺那些人氣度高華,而他不過是路旁的草芥,連認識的機會都沒有。
很絕望,絕望到沒有一絲陽光透入,好像自己整個人都要在那處腐爛一般。
這世間當真是不公,他未求能夠一路通達,不過是兢兢業業,艱難求生,卻讓他毫無生機,只能為他人做嫁衣!
可他憑什麼認輸,他憑什麼要接受這樣的命運!該死的是別人,不是他!
他的心陷入了黑暗,然後被拉了上來,樂幽抱著極緊,卻不知如何開口去說。
他分裂又融合在其中,感受人性之惡,他好像要被那惡意浸染,但其實不是,以惡制惡才是正途,他本就是對卑劣之人毫不留情的性情,他本就不是服輸的性情。
只是太黑暗了,唯有師尊將他帶入了光明之中,世間之人多是醜惡,唯有師尊屹立其中,不受欲望裹挾,不與豺狼為伍。
「師尊……」樂幽喚他。
「嗯。」宗闕摸著他的頭道,「若是怕,此事就此作罷。」
若是他自己去經歷,何種苦難都不足為懼,可他不願懷中之人去受這份苦,或者說再去經歷一遍,此事可以嘗試去避免。
「徒兒不怕。」樂幽沉澱下眸中思緒,從他的懷裡輕輕分開道,「真的不怕。」
那是他本身的經歷,未有師尊時的經歷,另外一個他承載的經歷。
他終是知道對方為何提醒他體質,為何要提防旁人,為何要逃,又為何要與他搶師尊。
過往一片黑暗,無人經得住考驗和信任,好容易碰到了一束光,自是拼盡全力都想要抓在手上,不至再度淪落入那無止境的厭惡和黑暗之中。
對方經歷時毫無希望,尚且能掙扎出來,而他被師尊保護的極好,又有他教導相伴,又何至於去怕一段記憶,一場夢境。
宗闕看著青年略有水光卻堅定的眸,小徒弟歷事,亦在極快的成長,他摸著青年的臉頰道:「好,夢中記憶可否告知?」
樂幽摸上了他的手,臉頰輕蹭,卻是搖了搖頭:「徒兒不想說。」
那般經歷,師尊知道必然擔憂,融合之事說不定也會就此作罷,可他既開始了,便不想停下。
他經歷此一世,另外一個他亦在經歷,他好像站在了對方的位置上,若這晦暗一生能遇上師尊而改變,該是怎樣的美好,若戛然而止,於自己而言實在殘忍。
「若是畏懼,莫要強撐。」宗闕知道自己從他口中是問不出東西的,他甚至已經開始有些分辨不出雙面的區別。
「是。」樂幽抱著他的脖頸道,「您親親我好不好?」
他怕疼,亦怕那無止境的絕望,可讓他真正難受的是為師者的醜惡嘴臉,那份記憶視陵江為父,卻也因為背叛和囚禁而陷入深淵。
他需要去擺脫那份噁心,擺脫那份對人性的絕望,此一生有師尊,亦有親朋好友,可他現在需要真切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