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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7:16:34 作者: 狐陽
「來接我?」瀲月按上了他的發頂笑道。
這是他的小龍,無論變成何種模樣,似乎都只需要一眼就能夠認出來。
「嗯。」宗闕應道。
「那你可聽到了什麼?」瀲月行走在他的身側問道。
「沒有。」宗闕看著前方說道。
那是他的傷心之事,而這種事他明顯不想跟任何人分享,包括他。
「所以只是怕我走夜路摔倒?」瀲月問道。
「嗯。」宗闕應道。
「那進化完沒有看到主人,有沒有著急的哭鼻子?」瀲月接著詢問。
宗闕看了他一眼應道:「嗯。」
「嗤……」瀲月扣住他的腦袋捏了捏他的臉頰笑道,「長大了也這麼可愛,現在給主人哭一個看看。」
「哭不出來。」宗闕說道。
瀲月沉吟,宗闕看了他一眼道:「沒有辦法。」
「其實我會做讓人流淚的丹藥。」瀲月被他看透了心思,索性不隱瞞了。
他確實想想個辦法讓小龍哭出來,少年人眼睛濕漉漉的多可愛。
「對龍無用。」宗闕說道。
「主人。」乾的身影匆匆趕來,在看到相攜的兩人時看向了瀲月行禮,「玄的速度太快,屬下實在跟不上。」
「罷了。回去吧,明日也該啟程回去了。」瀲月鬆開了宗闕的肩膀道。
「是。」乾讓開身體,跟隨在了他的身後。
主人無下令,這恕谷便不焚。
……
小院之中的燭火被重新關上的門戶掩去,只在地上留在了一道淺淺的暈黃縫隙。
「不知師父喚弟子前來有何事?」誦問安之後問道,卻半晌沒有聽到回答,他抬頭看向老者,發現他的面色有些白,「師父可是身體不適?」
「年老了,到了夜間就容易睏倦,無事。」大巫的渾身都是緊繃的,他勉強松下肩膀,看著面前的弟子嘆道,「你與巫厥是何關係?」
他的問題出口,誦的身軀一震,眉頭擰起,勉強壓制著那種反胃的感覺:「弟子與他……弟子有罪。」
他俯首貼地:「弟子當日不該不聽師父所言,違背恕谷之訓。」
恕谷訓誡,弟子不可與王族牽扯,他出谷時,師父更是為他卜了一卦,若與王族牽扯,命途多坎坷。
可他雖記心中,初時不知巫厥身份,後來卻是因情亂智,連自己是巫的身份都丟失了,時至今日,竟如大夢一場,半生荒唐。
「唉,命數本就難以輕易更改。」大巫的手落在了他的頭頂,將他扶了起來道,「你也不必過分自責,從前之事皆是過往,未來的路還很長。」
「可我,可我……」誦被他扶起,看著將自己養育成人的老者,已是忍不住內心的酸澀,「師父,我不知前路該如何走,我不知該如何……」
他本想退出,可本是他二人之事,牽扯到了權力,便似乎難以脫身。
天下之大,若只有他一人,自然隨處可去,可他並非一人,恕谷眾生,自幼相伴長大,以巫厥的心性,必說得出做得到。
從前待在他的身邊,時時刻刻都覺得愉悅,如今連想起那個名字都是厭惡與害怕,往後餘生,不能死,無法活,他當真無路可走。
「出了何事?」大巫沉了一口氣問道。
「他以恕谷中人為要挾。」誦伏在他的懷裡渾身都在顫抖,「弟子實在罪孽深重。」
「欺人太甚!」大巫深呼吸了幾口,還是沒忍住咳了起來。
「師父,你怎麼了?!」誦從他的腿上抬起身,順著他的背,看著搭在自己手上有些微微顫抖的手急道,「師父,你的身體。」
「無事,咳咳……真的無事,不過是年齡大了,什麼…咳,病痛也都出來了。」大巫收回手說道。
「您喝點兒水。」誦端起杯子給他倒了水。
大巫端起杯子勉強喝下,平復了呼吸,看著面前擔憂的弟子道:「別擔心,他的權力還沒有大到可以憑一個巫地威脅到恕谷的地步,為師給巫王去信一封,必能讓他掣肘。」
「師父,您的身體實在不好,此事還是交由弟子自己解決就是。」誦擔憂道。
「無事無事。」大巫摸著他的頭道,「只是日後……咳咳……你要想明白自己要什麼……」
「是,師父,您別勞心了。」誦扶著他道。
「好,你亦回去休息吧。」大巫推拒著他道。
「我扶您睡下再走。」誦說道。
「去吧……」大巫擺了擺手道,「為師還沒有到不能自理之時。」
「是。」誦俯首行禮,起身離開時卻是忍不住轉身,只見老者坐在燈影下拉緊了披風朝他揮手。
「回去吧。」
誦再行一禮,帶上門出了小院,卻聽到了其中傳來的咳嗽聲。
他的腳步停下,回首去看,遲疑了幾番還是沒有回去。
人到暮年,有些事情是無法逆轉的,若真是壽命盡了,窮盡天下的藥材也沒辦法醫治。
誦深吸了一口氣,離開時已雙目濕潤,幸好他回來了,若是遠在巫地,連最後一程都不能陪同,實在是不孝。
他的身影漸遠,未曾聽到那屋中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報應啊……報應啊……」大巫的呼吸急促而短暫。
可見這世間惡事不能做,否則日日活在愧疚之中不說,還有可能牽扯後輩,他如今只期盼這罪落他一人身上就是,勿牽扯谷中後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