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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7:16:34 作者: 狐陽
    大巫看著面前平靜到近乎瘋狂的人,血液都有一種逆流的感覺,當年那個被整個月族藏在山壁之中,只有三歲的幼童終是長大了,所有人都覺得三歲的孩童不會記事,可他卻記得所有。

    這份仇恨埋藏於心中不知多久,這副清風明月的外表下不知道掩藏了多少驚天巨浪,大巫不知道他是如何頂著這副面孔在巫王的眼皮子底下行事,還不被他猜忌半分的。

    而這份恨意壓抑的太久,早已令他的心靈扭曲。

    情不能動人,唯有利。

    若是全族被屠,大巫知道自己做不到不怨恨無辜的人,做不到,甚至會恨不得對方連同九族皆下地獄。

    自己都做不到,談何要求別人回頭是岸。

    「如今,我若是說他們如同當初的你一樣,恐怕只會讓你更惱怒。」大巫沉了一口氣道。

    「是呀,我都沒有親族之人,你們憑什麼有呢。」瀲月附和笑道,唇角的笑意卻是瞬息斂去,「我沒有耐心在此與你廢話,告訴我答案,我能讓你死的更痛快一些。」

    「做個交換吧。」大巫繃緊了心神說道。

    「你沒有跟我談條件的資格。」瀲月說道。

    「當年滅你全族的不僅有巫王,還有曾幽二族王室。」大巫嘴唇帶著微微顫抖,「以你一人,想要滅了三國王族必需數年之功,可你若滅恕谷,消息一旦傳了出去,他們豈會不揣度你?」

    瀲月輕輕抿住了唇,托住下頜笑道:「你繼續說。」

    他的神情著實不像憤怒,大巫只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一條蛇捲住一樣,跑不了也無法抗爭:「若是打草驚蛇,即便你能溝通天地,占卜凶吉,三地圍攻之下,不會有半分生路可言。」

    就像當年的月族一樣,月族之人天生為巫,可溝通天地,祈雨必行,被世人奉為近神之人,可就是這樣的一族人,即便知道了三地圍攻,滅族之禍也無濟於事。

    他們不願效命於王族,成為他們的討伐天下的利器,只願行走世間,解一方之患。

    德感上天,卻擋不住站的太高,不受控制,刀斧加身。

    一力降十會,縱有無雙的計謀,面對絕對的力量,也會難以周全自身。

    「聽你一言,似乎將此事推到大王子身上不太可行,曾幽兩地富饒,兵強馬壯,確實需要數年之功。」瀲月看著他笑道,「那你說該如何行事比較萬全?想活著自然是不可能的,我心中火氣甚大,非仇人鮮血不能澆滅。」

    大巫渾身僵硬的可怕:「老朽年事已高,待國師離谷之後便會壽盡登天,谷中弟子會盡皆散去,他們都並非老朽親族,而是流離失所或是被親人拋棄的孩童,皆是建恕谷後收留,當年孽事確與他們無關,請國師饒他們性命。」

    他俯首跪地,身體形同枯木。

    「好吧。」瀲月看了他半晌起身道,「勿讓人看出端倪,否則我就將所有人都挫骨揚灰,永世不得超生,哦,還有,若是我死了,也會拉上整個恕谷陪葬。」

    「是。」大巫起身應道,卻看到了蹲身在面前朝他伸出了手的人,那雙如玉的手中有一枚金色的丹藥,在燭火下看起來極為的漂亮。

    「此物入口即化,一月期至必死無疑,且診不出任何毒來,只是生前會有肝腸寸斷之苦。」瀲月握住他的手,將丹藥放了上去道,「實在不是我不信你……好吧,我就是不信你。」

    大巫看著他鬆開的手,輕輕嘆了口氣,將那枚丹藥送入了口中,那藥果然直接化水順著喉嚨滑下,讓他瞬間腹痛如絞,冷汗直冒:「國師……如此可,可放心了?」

    「尚可。」瀲月起身,看著倒在地上的人道,「還請大巫莊重一些,勿讓人看出端倪。」

    大巫勉強從地上爬起,幾次張口險些不能言:「只用……只用藥物恐難……恐難滅掉整個王族。」

    「自然不止用藥物,他們會各有各的死法。」瀲月笑道,「只是死亡太便宜他們了,若不嘗盡人間之苦,體味千般萬般痛,怎能平我心頭之恨?」

    他看向了門外,起身道:「誦來了,能不能保全他們就看你自己了。」

    門被打開,大巫幾乎是立刻起身用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整理好髮絲,拿過了一旁的蒲扇道:「夜間漆黑,國師請慢行。」

    「多謝大巫提醒,月告辭。」瀲月從門口走出,正見到了院門外的誦。

    青年一身冷清,眸中無絲毫神采,只是見到他時勉強提起心神行了個禮:「國師。」

    「你看起來精神不太好。」瀲月問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無事,只是沒有休息好,國師不必掛心。」誦讓開了路道,「國師請慢行。」

    「好。」瀲月與他擦身離開。

    院中有隱隱的聲音傳來,長輩的慈祥與晚輩的問安交錯在一起,聽起來十分的溫暖和……淒涼,十分的應景。

    瀲月在花叢之中行走了數步,在看到從黑暗中走出,迎面走來的身影時愣了一下,走上了前去笑道:「什麼時候來的?」

    「來了許久了。」面前的少年說道。

    他的聲音已經退去了清冽,卻不似成年人那般沉,就如他的模樣一樣,退去了幼年的稚嫩,變的勁瘦如松,雖然幾乎趕上了他的身高,但眉宇間還有些青澀之意,身形亦是略有些少年人的體型。

    他的樣貌已變,那雙漆黑的眼睛卻還如從前一樣平靜,不似潭水,而似磐石,不論周遭人如何變化,都很難給他造成衝擊和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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