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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7:16:34 作者: 狐陽
他垂眸反覆看著面前的字,最終折好放進了懷中,抬眸看向了面前的人道:「多謝你,此次可擺脫了公子紓的招募?」
他還活著,那具屍體自然是假的,只不過是買了一具無人要的屍體,以所制的面具覆在其上,各處嚴絲合縫,連他自己見了都以為是自己躺在了裡面,這樣的天氣,更無人會近觀。
「他未必肯放過,但會對叔華存疑。」宗闕走向了茅草屋道。
外面炎熱,但一旦到了陰涼地就很涼快,公子樾跟上,低頭進屋,斟著茶水道:「叔華有計謀,但他不夠狠。」
「公子紓能補足這一點,但也會是他們之間的分歧。」宗闕端起茶杯道。
公子紓是能不計前嫌接納他,但之前所下的命令仍然有效,不服從就要永絕後患,可叔華沒做到。
一個謀士接二連三的出現失誤,即便主君嘴上不說什麼,也會對這個人的能力存疑,而兔死狗烹那一句,只要說出去,就會在叔華的心中埋下種子。
無人點破時還可以不斷的欺騙自己,覺得自己會是那個例外,一旦有人點破,他就會反覆思索,反覆勸告自己,最後掉入陷阱之中。
「你說了什麼?」公子樾問道。
「兔死狗烹。」宗闕回答的平靜,公子樾卻因為茶盞微燙的邊緣打翻了杯中的茶水。
滾燙的茶水順著桌面一點一點的滴落下去,浸潤了地面。
宗闕抬手握住他的手腕,看著他微紅乾燥的手指,鬆開道:「沒燙到。」
「不小心碰翻了,沒事。」公子樾扶正了杯盞,重新倒入了水道,「並非所有君王都會如此。」
至少對面前的人,他不會如此。
那一段陪伴與生死與共,非性命不能託付。
「我知道。」宗闕吹著杯中的茶葉,飲下了其中的茶水,「接下來你想去哪裡?」
「如今公子樾已下葬,只需小心謹慎,不會再有追兵。」公子樾看著他笑道,「我們回沂國吧,出來這麼久,我們也該回去準備過冬的東西了。」
如今還不是回國的時候,他身死,霖國內部必會放鬆戒備,有些線該動一動,以備不時之需了。
「好。」宗闕應道。
馬匹重新套上了馬車,他們一路橫穿霖國,進入伯國境內,再趕往沂國邊境。
無人追趕,偶遇風景如畫也會停留一二日,待馬車駛入沂國時,又是一個秋日。
秋日豐收,兩人停好馬車,掃乾淨了屋中極薄的塵土,收拾各處,逢早集時便一同乘馬車出行,採買糧食,一筐筐的送入地窖之中,新鮮的時蔬有的重新栽於地面,以乾草蓋住,有的則以鹽醃製,製成醬菜。
沂國肉食不多,秋日正是動物覓食準備過冬的季節,兩人入山打獵,一應山雞兔子狍子打了不少,肉食同樣醃製風乾,皮毛則被剝下來硝制,或是換了銀錢,或是制了斗篷。
宗闕采了幾次藥材送往昌都賣掉的時候,公子樾便在家中將那些粗淺帶回來的柴劈好,一一碼放在家中,直接將兩個屋子堆的滿滿當當時,當年的第一場雪紛紛揚揚的落了下來。
廊下火爐吞吐著茶壺,兩個人皆是坐在椅子上賞著雪。
公子樾接過了一片雪花,如鵝毛一樣的雪片落在掌心,水珠划過清晰的掌紋,只是手掌不似從前一樣細膩無痕,而是多了些粗糙的老繭,卻讓手指看起來比從前有力許多:「瑞雪兆豐年,初雪這麼大,明年糧食一定長的很好。」
宗闕看著旁邊被白色毛領包裹著的人,目光轉向了面前的大雪:「嗯。」
雪花紛飛,一日之間金黃的世界轉為了銀裝素裹。
深夜寂靜,外面冷風呼嘯,屋內卻溫暖如春,公子樾側躺著看著旁邊同樣未睡的人說道:「宗闕,你知道我在做什麼對嗎?」
「嗯。」宗闕應道。
他知道,原世界線中公子樾能流亡多年坐上王位,憑藉的當然不僅是仁善。
他一定會回去,毋庸置疑。
公子樾在黑暗中發出了一聲輕笑:「其實我一直在想,你這樣的人為什麼會成為奴隸?」
「一個人很難抵抗一個國家。」宗闕說道。
他要是在奴隸印記烙下之前來,或許能逃脫,但原身不行。
「聽起來很有道理。」公子樾輕聲問道,「如果以後你抹去了奴隸的身份,會去哪裡?」
「沒想那麼遠。」宗闕說道。
如果一切能夠順利,他或許會去游遍這個世界所有的河山,最後選一個安靜的地方結廬而居,大體是這樣,但人生的精彩之處在於它總是會充斥著無數的變數。
「那在你決定好之前,先留在我身邊吧。」公子樾心神微提,聽到了夜色中片刻沉默後的應答。
「嗯。」
……
沂國的冬日格外的長,大雪幾乎封住了一切,連馬在雪地里都很難行,而等到冬去春來,積雪融化的時候,一則消息傳了過來。
寧國與相鄰的伯國結盟,卻向魯國出兵了。
而沂國與魯國之間相隔一個伯國,南北之距,消息收到的時候,魯國的邊境已被攻破,大軍直接向魯國境內進攻。
而魯國向黍國借兵,遭拒。
公子樾在羊皮上畫出了簡易的地圖:「魯國國土小,卻是個富饒之地,與黍國相鄰,一旦魯國被攻下,黍國當即門戶大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