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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7:16:34 作者: 狐陽
「你買了藥回來?」公子樾看著他近在咫尺的面孔問道。
「城中沒有藥店,挖的藥材。」宗闕放開他的額頭,隨手取過了一個枕頭道,「先躺下,手放上來。」
公子樾依言躺下,看著他搭在手腕上的手,輕輕吐出一口氣:「辛苦你了,我的病怎麼樣了?」
藥是他挖的,藥方自然也是他開的,一貼下去便可退燒,如此醫術,可稱名醫。
「你需要放寬心。」宗闕收回了手,將枕頭放在了一邊道,「你的病主要是心病。」
公子樾看向了他,輕輕吐著氣道:「樾儘量做到。」
「心裡想的太多,病情會反覆。」宗闕起身將他扶了起來,靠穩在軟枕上道,「你想家了?」
公子樾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眸中微酸,他平常並不易落淚,不知是否處在病中的緣故,心中格外脆弱:「你遠離故土,不想家嗎?」
「不想。」宗闕端起雞湯,勺子舀起吹了一下遞了過去。
公子樾微怔,張口吞進了咸香的湯汁,鼻端已生香:「如何能做到不想?」
「你可以想,不用忍著。」宗闕又餵了一勺過去道,「我們思維方式不同,放開了想反而不難受。」
公子樾又咽下一口,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唇邊輕扯一抹笑:「樾從未聽過這樣的說法。」
讓他放開去想,那樣的思緒又怎能控制得住?
「現在聽過了。」宗闕說道。
公子樾視線微轉,眸中已有濕潤之意:「這是什麼湯?」
「雞湯,挖藥材的時候剛好碰上了一隻山雞。」宗闕說道,「風寒消耗元氣,這個補身體用很好。」
公子樾藏在袖中的手微緊,看向宗闕時擁入了他的懷中,潸然淚下。
宗闕抬手,將碗避開,已能察覺懷中輕輕顫抖,他將碗換手,放在了床邊,輕輕的扶住了對方的肩膀,被依靠的肩膀處已經濡濕。
「我思念故土,擔憂母后……」
懷中哭聲哽咽,宗闕輕應:「嗯。」
「官兵本應尋我,卻是人人皆要捉拿……非是遠離故土,而是故土已無我容身之地……我之憂心無用,報復亦無用……」
他顛三倒四的說著,手指在衣襟上扯的極緊。
宗闕只是輕應,並不擅自說什麼。
他的話目前改變不了什麼,公子樾現在需要的是將堆積的情緒徹底發泄出來,病才會好。
「……終有一日,我是要回去的。」
「嗯。」宗闕垂眸看著他應道。
雞湯發揮了作用,哭到一半的人被宗闕扶著肩膀推開時已然再度睡了過去。
人躺在了床上,墨發散落,雅清的臉上卻布滿了淚痕,眼尾微紅。
宗闕探了一下脈,起身將碗端了出去,又拿了帕子進來,擦過了他臉上的濕痕後略有思忖,坐在桌前拿過了竹簡,刻下了字放在了他的枕邊,再度走了出去。
宗闕吃過午飯在外面的地上升起了篝火,再挪開時,地表已經容易挖開,下面的土則是鬆軟的。
想要做炕,可以用石頭壘起來,外面用泥加茅草塗抹烘烤,灶台設在外面,既不會有煙,一晚上都是熱的,晨起也能做飯,不至於浪費。
泥土挖了不少,混進了之前割下晾乾的草,宗闕將其捏成了磚的模樣,打算鋪設成最外層。
一摞摞的堆起,夕陽漸沉時,宗闕將已經凍硬的磚放進筐里,提進院內時聽到了門響的聲音,他抬頭看去,裹著斗篷的青年雖是眼角微紅,唇角卻含著笑意:「你在做什麼?」
「準備壘炕。」宗闕起身道,「不冷嗎?」
「我裹了兩層,連你那件也裹上了。」公子樾看著他起身拍去手上塵土的動作,胸腔中本就沉甸甸的感覺幾乎要溢出來。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做君王容易,做真正的仁君難,有這一遭經歷,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這是他的忠告,一語足以讓人豁然開朗。
「先進去,想散步等明天中午。」宗闕起身洗過了手,將小鍋提了進去,架在炭盆上倒上了水,將挑揀出來的藥材放在一旁道,「晚上還得喝一劑,我跟你說步驟,三碗水煎成一碗就能喝。」
「這藥還要喝幾日?」公子樾跟隨他的步伐,坐在了炭火旁詢問道。
「三天。」宗闕說道。
「好。」公子樾看著跳躍的火焰道。
宗闕抬眸看了他一眼,將早上的粥同樣放在了炭盆上,起身繼續去將泥磚挪進院裡,洗過手進來時,濃郁的藥味充斥著整個房間。
宗闕坐在火盆前喝著粥,公子樾大開蓋子挑著藥材道:「喝完藥後能沐浴嗎?」
「多放兩個火盆,用熱水擦洗一下。」宗闕說道,「想沐浴等病好之後。」
「好。」公子樾應道。
煎煮濃縮的藥顏色十分漆黑,帶著溫熱入口,苦的公子樾眉心皺的極緊,可即便如此,那碗藥被他一飲而盡,未剩下一滴。
夜晚擦洗漱口,被中仍然充斥著淡淡的藥草味兒,公子樾躺在床上,看著掌著燈靠近的人開口問道:「我的病不會傳染給你嗎?」
如他這樣的風寒好像有時會傳染,有時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