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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7:16:34 作者: 狐陽
    馬車從懸崖滾落,此處距離淞都也不知道有多遠,若是離的太遠,國都派人來尋恐怕也不好找,可若不走,那些刺殺之人未必不會追上。

    公子樾的目光落在了一旁被拔出的箭尖上,伸手取過,此箭尖中脊突出,兩側凹槽極深,一旦射中,即使拔出了箭也會撕扯皮肉,造成傷口再度破裂,暗傷重重。

    伯國以冶金之術出名,更有三凹槽的箭尖,這種工藝的確出自伯國,但箭簇卻不是伯國的標誌,而是沂國的,箭杆則是霖國林木。

    公子樾反覆打量,卻難以定下藏在暗處的人是誰。

    叢林寂靜,落葉之聲可聞,公子樾放下箭時驀然聽到了遠方傳來的嗥叫之聲,空曠遼遠,聲音連綿不絕,在這樣的夜色中讓人毛骨悚然。

    他的心輕輕提起,卻見原本靠在樹上沉睡的人睜開眼睛,坐直身體細細聆聽著。

    「是什麼?」公子樾努力沉住氣問道。

    若是人,還可有商量的餘地,即便是要一身的財物也可捨棄,可是飢餓的猛獸可不會給人任何商量的餘地。

    「戰敗被趕出族群的頭狼。」宗闕仔細聽了一會兒道,「這附近應該有狼群。」

    公子樾原本因為聽說只有一隻狼而放鬆的身體瞬間緊繃了起來:「那怎麼辦?」

    宗闕看向了他緊張的神色道:「狼群今晚會驅逐原本的頭狼,驅逐成功會交配,今晚不用太擔心。」

    狼怕火,且地位,領地和交配權比隨處可見的獵物要重要的多。

    公子樾聽著他的言辭,原本貼在腿上的手微微抬了下,耳廓泛起了些許紅色。

    交配,這人倒是不拘一格。

    「你能聽懂獸語?」公子樾詢問道。

    「了解過一點。」宗闕往火堆里添了些枯木道,「後半夜了,我守夜,你休息。」

    狼嗥聲響了幾聲,似乎離的遠了些,公子樾看著火堆旁靜坐的人微微鬆了神經,他看了看周圍的枯枝爛葉,學著宗闕找了一棵樹靠了上去,可每每快入睡時,頭一側便會醒。

    宗闕看著不斷瞌睡又努力保持儀態的人道:「睡這邊。」

    這裡靠近河岸,地表潮濕,要真是和衣躺在上面睡上一晚,寒邪入侵,百病叢生。

    公子樾睜開帶著睡意的眼睛看著他:「什麼?」

    「睡我旁邊,明天我們得從狼群地盤出去。」宗闕略微起身挪開了一些位置,他靠坐的地方下有一襲乾草。

    公子樾略有遲疑,聞言卻是起身跪坐在了他的身邊,靠在身後的樹幹上閉上了眼睛:「多謝。」

    他實在是困到極致了,許多事情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身側之人呼吸漸沉,在火堆噼啪的聲音中,那不自覺側身的人抵上了宗闕的肩膀,略有些不安的動了動,卻沒有醒來。

    宗闕側眸看著身旁熟睡的人,即便是在睡夢中,他的手也是輕輕搭在腿上,沒什麼不規矩的地方。

    熟睡的人眉眼極長,淺動的睫毛勾勒出極好的線條,只是因為一日的奔波勞碌,他的臉頰上沾染了些許污漬,唇角微干,配著那眼下的青痕,明顯疲憊到了極致。

    垂落的髮絲隨著他綿長的呼吸輕輕晃動,帶著雅致的草木香氣,雅清而不可冒犯。

    公子樾。

    這個人跟記憶中的人完全不同,他是一個新的生命,即便靈魂是同一個,也需當成新的人去認知。

    宗闕收回了目光,伸手取過了一旁的箭頭,又拉過了那如小樹一樣的樹幹,抽出匕首割去了上面的枝條,削著上面的樹皮。

    他的動作幅度不大,身旁的人呼吸一直未變,木棍削的趁手,他削了上面,將箭頭嵌了上去,又撕下了衣袍的衣擺,將其搓住纏好,試了試力道後放在了一邊。

    因為動作幅度小,難免做的慢了一些,火堆的火勢慢慢變小時,宗闕將剩下的濕柴添了進去,噼啪噴氣的聲音喚醒了身旁的人,也喚醒了黎明。

    「嗯……」公子樾輕輕動身,睜開眼睛看著側枕的肩膀起身道,「失禮了。」

    「嗯。」宗闕起身,動了動被枕了半個夜晚的肩膀,提起削好的木棍走向了河邊。

    公子樾輕輕動了動脖頸,略有些僵硬的整理著衣襟,起身時卻察覺了散落下來的髮絲。

    玉冠已碎,公子樾以手梳理著髮絲,卻有些不知所措。

    以往梳發都是婢女或奴僕做的事,他從未為此煩心過,如今算是隻身在外,讓他覺得自己除了讀書,倒真成了無用之人。

    宗闕站在岸邊看著水面,在某個黑影略過時扎了下去,簡易的長戟出水,一條魚直接串在了長柄之上,被宗闕隨手取下扔在了岸上。

    染血的魚在地面跳動,公子樾的手一頓,勉強攏起的髮絲再度散落。

    他思索片刻,終是無奈的從衣袍撕裂的一角扯下了一條,將散落的髮絲扎在了腦後,使自己行動方便些。

    宗闕聽見聲音回眸看了一眼,長戟再入水,另外一條魚同樣被他挑上了岸。

    公子樾起身,看著岸上兩條活蹦亂跳的魚,目光落在了宗闕用的長戟上:「你用的東西可否予樾一觀?」

    宗闕將長戟橫著遞了過去,抽出匕首抓住了一條魚,直接拍暈了迅速開膛破肚。

    公子樾本在打量,感慨這人的聰明,善於就此取材,卻乍見面前魚肚破開的血腥一幕,喉中帶了些許不適道:「這個要怎麼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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