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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6:28:38 作者: 思歸
    望著他含著溫柔笑意的模樣,華灼不由便點了點頭,笑道:「好,那便如此罷。」

    集市不過只有半日,為免耽擱,天光破曉之時二人便已是起了身,收拾妥當後踏著晨光朝關離城趕去。

    煙歸鎮較為窮困,若要前往關離城,除卻步行別無他法。江客舟本欲背著華灼前去,然而甫一提議便被對方毫不留情地否決,無奈之下他只得從醫師那處借了一張輪椅,姑且算是得以應對。

    熹微的晨光穿過層層枝葉,在彎曲的山道上落下點點淺淡的金色光斑。二人一面欣賞沿途的風景,一面低聲聊上幾句,似是不過一轉眼間便已過了一個時辰。山道上往來的行人愈加多了起來,待行至關離城前時,喧囂的人聲已是不絕於耳。

    華灼霎時便被吸引了視線,笑著催促江客舟快些過去。江客舟無奈搖了搖頭,卻縱容地推著他朝城內快步而去。

    雖說關離城較之煙歸鎮繁華許多,卻也不過是一座小城,遇上趕集之日便難免擁擠。將帶來的草藥盡皆賣給城內收購的商販後,華灼便匆忙購置起了物件,所幸此番所要購買的物什並不如何多,不過半個時辰便已是徹底採買完畢。二人在城內一處茶攤上坐下,江客舟點了一壺清茶,一面替華灼斟茶一面問道:「還有什麼要忙的嗎?」

    「沒有了,本也不過是慣常前來採購物資而已。」華灼笑答道,「今日便不去忙碌了,你若對集市不感興趣,便帶你去臨近風景秀美之處欣賞一番,如何?」

    江客舟思忖片刻,點了點頭笑道:「好,那便先行回煙歸鎮罷。」

    既已有了決意,二人便不再耽擱,休憩完畢便朝關離城外而去。此時集市也將將到了散時,擁擠的人潮漸趨退去,獨留商販清掃一片狼藉的攤位。江客舟推著華灼慢慢行著,偶或瞥過兩旁的攤販,忽而頓住了腳步。

    「怎麼了?」華灼見狀側仰過頭,問道。

    「看到一些東西。」江客舟帶著華灼朝左側一處頗不起眼的攤位行去,「稍等片刻。」

    華灼順勢看去,發覺那竟是一處簡陋的兵器鋪,各式各樣的長劍在攤位前鋪展開來,乍然看去可謂眼花繚亂。

    這種鋪面所賣的武器大多華而不實,一般而言即便有人需要也不會直接購買,而是備好所需的材料請人鍛造。華灼不知江客舟意欲何為,正欲同他闡明這些,對方卻已是先一步行至了兵器鋪前,彬彬有禮地問道:「您好,請問這把劍價錢幾何?」

    似是生意不好,店鋪的鋪主並不如何熱情,聞言懶懶抬眼,定睛看了片刻後道:「十兩銀子。」

    這鋪主當真是恬不知恥,如此漫天要價還能這般理直氣壯。

    華灼心下一急,正欲喚住江客舟,可還不待他開口,那人便頗為乾脆地付了帳:「您清點一下。」

    鋪主顯然也沒料到竟有人如此好騙,喜氣洋洋地將銀兩接過收好,而後取過對方看中的那把劍,恭恭敬敬地呈至他面前,點頭哈腰道:「多謝惠顧,您請收好。」

    江客舟微一頷首,伸手取過後轉身朝華灼行去。他在那人身前站定,不待對方說些什麼,便已將手中長劍直直遞了出去:「收好罷。」

    華灼滿面懵然地望著那形式古樸的長劍,不可置信道:「這是……給我的?」

    江客舟略不自在地輕偏了下頭,低低嗯了一聲:「是。你於劍術之上頗有天賦,有一柄佩劍大有裨益。這把劍乃是不可多得的珍品,劍身又較為輕薄,應當很是適合你。」

    華灼慢慢伸手將其接過,垂首輕輕摩挲著劍鞘,許久沒有答話。

    江客舟不善多言,見他不答便繞至輪椅之後,繼續推著華灼朝外行去:「這把長劍似是無名,如今既已成了你的佩劍,你便替它取個名罷?」

    「你來取罷。」華灼轉過頭,認真道。

    江客舟一怔,垂眸對上他的視線,踟躕道:「我並不如何會取名,當真要我來取?」

    「嗯。」華灼執拗道,「既是你贈予我的,便理應由你來賜名。」

    「好罷。」江客舟沉吟許久,道,「此劍較輕,劍鞘之上又刻有雲紋,不妨便取『輕雲』一名?亦有自在逍遙,無拘無束之意。」

    「輕雲劍……」華灼低聲複述了一遍,展顏笑道,「當真是極好的名字,我……極為喜歡。」

    說到此處,他倏而頓了一頓,似是有些難以啟齒般沉默了片刻,低不可聞地道:「謝謝你,客舟哥哥。」

    江客舟驀然一停。

    但隨即,他便再度推著華灼往前行去,含笑接口道:「嗯,喜歡便好。」

    停留在煙歸鎮這般遠離塵囂的秀美之地,似是連歲月的流逝都叫人難以察覺。

    華灼腿上的夾板須得一月才能拆下,即便他再如何不願,也只得在家中安心休養。所幸二人自彼此交換職責後愈加默契,相較於先前竟仿佛更為得心應手。

    鄰里鄉親聽聞華灼受傷一事後便先後登門前來慰問,接連不斷的拜訪直叫華灼哭笑不得,好說歹說才算是叫他們放心而下,只是怎麼都無法勸他們收回禮品,無奈之下他只得受了這份好意,事後提及此事還沒忍住同江客舟多言了幾句,被對方開導安撫了幾句才算揭過。

    如此美好悠然,即便江客舟再如何勸誡自己,卻也難以自持地沉溺其中。哪怕心知一切皆有盡頭,自己不該如此割捨不下,可不過轉瞬,便已是軟下了心腸,自暴自棄地再度放任自己深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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