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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6:28:38 作者: 思歸
溫眠月才從沉睡中甦醒,此刻毫無困意。他百無聊賴地盯著華灼側躺在塌上的背影瞧了片刻,驀然發覺對方的睡姿微微蜷縮,仿若在尋求某種保護。
以往的華灼即便休憩也從未顯出此等堪稱脆弱的模樣,不知是否是因著此番太過疲乏,在不甚防備的深眠之時,潛藏於深處的心緒終是難以自控地泄露了出來。
溫眠月定定望著那道纖瘦身影,無端覺出了幾分心疼。
偶爾有那麼一時片刻,他曾經想過,是否自己化為殘魂之前,曾與華灼有過刻骨銘心的回憶。
否則又怎會……百般因為對方牽動思緒。
即便記憶盡失,溫眠月也知曉自己絕算不上什麼溫和體貼之人,可不知為何,一旦與華灼扯上關係,他便怎麼也無法淡然處之。
……自己缺失的回憶里,究竟藏了怎樣的故事呢。
溫眠月正滿心紛亂,忽然間,一聲屋門被推開的輕響自身後傳來。他警覺回首,卻見雲起悄聲而入,停在了自己身旁。
只見她俯下身,輕聲問道:「要不要聊幾句?」
溫眠月下意識轉頭望了一眼華灼,見對方應是並未驚動方才略略安下了心,點頭道:「好。」
天光乍破,整座村鎮尚還在沉睡之中,空曠的街巷中只偶爾有寥寥數人匆匆而過。雲起索性不多避諱,徑直翻身上了屋頂,在一處視野寬廣的位置坐下。
望著她泰然自若的模樣,溫眠月隨口問了一句:「你不歇息嗎?」
此言一出,他便驟然反應過來自己究竟說了什麼胡話。果然,原本垂首理著裙擺的雲起聽聞此言怔了一瞬,笑答道,「我為暗衛,怎能在主上休憩時怠惰。」
溫眠月輕咳一聲,點頭道:「確是如此……那你又是何時安歇的?華灼身邊僅留了你一名暗衛,應當不會叫你日夜不眠罷?」
「自然是主上無需我守候在旁之時了。」雲起噗嗤一笑,耐下性子解釋道,「溫公子,主上雖冷淡了些,卻絕非無情無義之人,甚至可以說,他對我們頗為照顧。我們雖是他一手提拔的暗衛,理應對他唯命是從,但主上既能叫我們不生二心,定也不會僅靠威逼。」
「何況如你所見,主上的修為極高。」她攤了攤手,狀似無奈地道,「比起保護主上的安危,不拖他後腿才是我們更該做的。」
溫眠月聞言心念一動,不由問道:「你們主上……是一個怎樣的人?」
雲起卻是歪頭笑了一笑,不答反問道:「溫公子,為何要問這個問題呢?」
溫眠月一時啞然:「我……」
但云起本也不過是隨口一問,並未當真期待他有所答覆。她思慮片刻,徐徐道:「於我而言,主上是世間最為完美的人,不論是容貌還是行事做派,都難以挑出什麼錯處。能成為他的暗衛,於我而言榮幸之至。」
「但我想,溫公子要的應當並不是這樣的回答。」她看向溫眠月,含笑道,「那麼在溫公子看來,主上又是怎樣的人呢?」
「他看似溫雅,卻又對仿若對世間一切極為漠不關心,不免便叫人心生畏懼。」溫眠月沉思著道了一句,卻又不知想到了什麼,復又道,「但我總覺著……他並非當真這般冷漠,而是他不願給出那份溫柔。」
雲起緩緩斂容,面無表情地看向溫眠月。
溫眠月見狀輕蹙了蹙眉,問道:「怎麼了?可是我說的有何不妥?」
「……並非如此。」雲起垂眸掩去眸中厲色,淡笑道,「溫公子,可有人同你說過,你極擅勘破人心?」
此言一出,溫眠月立時便知自己應當是猜中了,當即追問道:「莫非是與他所要復甦的那人有關?」
「溫公子有些話還是莫要說得太過直白為好。」雲起意味深長地道,「這話叫我聽了無傷大雅,但若是主上聽見了……興許便不太妙了。」
這便是默認了。
思及先前華灼提及此事時的態度,溫眠月沉默良久,還是問道:「那個人,同他是什麼關係?」
「即便是我們這些隨侍至今的暗衛,對此事也是一知半解。」雲起搖頭道,「我只知曉,那人說是主上的逆鱗也不為過,無人得以在他面前談論對方。但主上至今所做的一切……卻也與那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
溫眠月聽罷默然。
「有些事情,你我無權多加干涉。」雲起無奈道,「溫公子,見好就收罷。既是外人,便要有身為外人的分寸。」
溫眠月不語。
許久,他方才深深嘆了口氣,低聲道:「……我知曉了。」
復又聊了許久,溫眠月漸漸覺出了幾分困意,同雲起簡要道了聲歉,便閉目陷入了沉眠之中。
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耳畔隱約傳來了幾句刻意壓低的交談聲。半睡半醒間溫眠月也聽不分明,只模糊地聽見雲起似在抱怨什麼:「……主上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暗算者有目共睹,何至於如此忍氣吞聲?」
聽聞此言,他不由便想聽清華灼的答覆。然而混沌中意識到底不受自己所控,他徒勞地掙扎了片刻,還是沉沉陷入了睡夢之中。
再次醒來,已是躺在了華灼的暗袋內。
溫眠月對此早已輕車熟路,心知對方應是在忙於御劍趕路,無暇多加理會自己。果不其然,不過等了一時半刻,便有刺目的光驀然照入,他身體一輕,便從暗袋中被取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