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他話尚未說盡，一道熟悉的嗓音便已是打斷了他：「負軛，此事乃我與寂修一同謀劃，你若要責怪，便連我一道記上罷。」

    二人聞言俱是一怔，扭頭看去，便見霍嵩岑不知何時來到了此地，負手靜靜望著他們。

    見蕭負軛垂首不語，霍嵩岑暗自在心底嘆了口氣，緩步行至對方身前，輕撫了撫他的發頂，勸慰道：「負軛，我與寂修為何如此行事，想必你也心下有數。若你始終執著於此，不僅會傷了你們師兄弟的情誼，甚至還可能害你走火入魔，到那時你再如何後悔也無力回天了。」

    蕭負軛仍是一言不發。

    霍嵩岑側首輕咳幾聲，啞聲嘆道：「我年歲已高，也是時候思慮下一任門主之事了。你們二人皆是我心愛的弟子，還望你們答應我，不論我傳位給何人，另一人都定要全力輔佐對方，可好？」

    蕭負軛不滿道：「師父這是何話？」

    傅寂修亦是點頭：「是啊，師父這般頂好的人，定能長命百歲的。」

    「你們啊。」霍嵩岑無奈搖頭，「人之在世，便定有生老病死，你們說這話，當真是小孩子心性。」

    二人並不應答，無聲表達了自己的抗拒。

    霍嵩岑越發無可奈何，只得再度嘆了口氣，輕拍了拍他們二人的頭，語調溫和地道：「你們師兄弟感情甚篤，莫要當真因此傷了和氣。」他轉頭看向蕭負軛，語重心長道：「負軛，旁人說再多都是無用，不論如何，你都要看開些許。」

    「……弟子知曉了。」蕭負軛低聲應道。

    霍嵩岑心下嘆息，仰頭望了一眼遠處的鬱郁天色，眸底神色複雜萬千。

    類似之事以往早已發生了數回，即便霍嵩岑和傅寂修再如何擔憂也不過是有心無力。傅寂修本欲前去蕭負軛屋內安慰一二，但思及先前那人滿面悲憤的模樣又頗為心下難安，不想對方心煩意亂之下還須得分神應付自己。因此幾番躊躇之後，傅寂修還是未曾前去，只暗自盤算著日後尋到機會再補償對方。

    然而他終究未能如願。

    他們都輕視了這件事對蕭負軛的影響，也看輕了蕭負軛對修為追求的執念。

    此後不久，便有一個驚為天人的消息在世間陡然傳開，轉瞬掀起了軒然大波。

    ——傳聞中的九轉蓮再度現世，深藏於輪迴境中。

    九轉蓮乃是百年一現的珍奇仙草，聚天地最為純淨的靈氣而生，有著洗經伐髓的效用。若能將其吸收，勤加修煉之下，定可突破重重阻礙，達到傳聞中的渡劫期。故而此事甫一傳開，各方勢力皆是聞聲而動，籌劃著名自其間分一杯羹。

    此事自是也傳到了卻越門，當夜蕭負軛便前去拜會了霍嵩岑，懇求對方允自己前去。

    「你在胡說什麼！」霍嵩岑聽聞此言勃然大怒，「你可曾知曉輪迴境有多麼兇險？以你如今不過金丹後期的修為，想要從輪迴境中安然走出，根本不過是白日做夢！」

    「弟子明白。」蕭負軛跪地垂首，低聲應道，「但如此大好時機，弟子不願錯過。」

    霍嵩岑被他氣得渾身顫抖：「負軛，你如今為了修為，連自身安危都不願顧及了嗎！」

    此話本不過是氣急之下的胡亂之語，誰料蕭負軛聞言竟是點了點頭：「是，若能打敗師兄，刀山火海我也定然要前去闖蕩一番。」

    望著他堅定的雙眸，霍嵩岑心間竟驀然生出了濃厚的不安。他強自定了定神，側首冷然道：「此事無需再議，我決計不會答應。」

    蕭負軛沉默不語。

    良久，他終是站起了身，轉身朝外行去，輕聲道：「……那師父，便莫要怪弟子大逆不道了。」

    說罷，他便縱身一躍，不顧身後驟然變色的霍嵩岑，御劍朝卻越門外飛掠而去。

    第9章 過往事（三）

    蕭負軛孤身晝夜兼程趕到了輪迴境。

    輪迴境地處荒漠，方圓萬里寸草不生，儘是一片死寂的荒涼，即便近來因九轉蓮引來了諸多勢力，卻也難掩其間寂寥。

    他簡單掃視了一圈在此地短暫安札的各門各派，深吸了口氣，強壓下胸腔猛烈的跳動，再不遲疑地踏入了輪迴境中。

    如霍嵩岑所言，輪迴境內的確兇險異常，不計其數的凶獸潛藏暗處，就是一草一木也淬了足以一擊斃命的劇毒。蕭負軛一路小心謹慎地朝輪迴境深處慢慢行去，雖幾度生死一線，卻也算得上有驚無險。

    就這般前行了不知多久，忽而有一道悽厲的喊聲自遠處遙遙傳來：「救，救救我！」

    話音甫落，便有一陣雜亂的窸窣聲隨之響起，似是野獸快速爬行留下的聲響，不過眨眼間便已是蔓延開了數丈之遠。

    「救命！救命啊！」那人的話音中已是帶上了泣音。

    蕭負軛遲疑片刻，到底還是不忍心袖手旁觀，屏息凝神朝聲源處緩步靠近，悄然撥開了遮擋於眼前的層層枝葉。

    入目便是一名身形狼狽的男子癱倒在地，滿面惶恐地望著身前那隻足有數丈長的巨蛇，不知是否是奔逃之中太過匆忙，他腰側本應懸著刀鞘的地方空空如也，毫無反抗的餘地。

    那巨蛇盯著他瞧了片刻，在某一瞬間突然發難，身軀朝那名男子猛撲而去，血盆大口轉眼便已是逼至了對方面前！

    蕭負軛心下一驚，也顧不得掩藏身形，當即仗劍飛出，手中飛速掐了個訣，灌注靈力的一劍毫不留情地刺出，在毒牙將要觸到那名男子的前一刻狠狠貫穿了巨蛇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