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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0:43:47 作者: 徐妘舒
    「小朋友,你剛剛說『師傅』?誰是你的師傅?」

    小舒梓蕎瞪著大大黑葡萄似的眼睛回望著她:「師傅就是師傅啊,是教蕎蕎手藝的師傅,師傅可好了,她給我吃,給我住,還給蕎蕎工錢呢。」

    女人眼神一瞬間暗沉下來,她不發一言,上上下下打量了小舒梓蕎一身髒兮兮的小衣服,嘴唇抿起不豫的弧度。

    女人轉身將自己的自行車扶起來,然後推著車子陪著小舒梓蕎走到橋下的早餐鋪。

    早餐鋪前,熱騰騰的包子蒸汽里,女人半蹲下身,和小舒梓蕎互相平視,她微微一笑,眼鏡後的一雙黑色眼睛溫柔和藹,聲音親切:「蕎蕎,你叫蕎蕎是嗎?」

    小舒梓蕎有一瞬間恍惚,邵虹影,這個前世改變了自己命運的女人,終於又出現了。

    其實雖是這樣說,可前世,邵虹影並不認識舒梓蕎。

    前世里,她們只有兩次交集。

    第一次,是前世在徐慧之的裁縫鋪里,邵虹影來找徐慧之做衣服,在量衣服尺寸的時候,邵虹影注意到了正在幫徐慧之收拾布料的小舒梓蕎,於是詢問她的身份,彼時徐慧之就在身邊,便搶先答道,是自己的侄女,鄉下忙,送來玩幾天的。

    後來徐慧之出去拿東西,邵虹影又偷偷蹲到小舒梓蕎身邊問她,到底是誰,前世里這個年紀的小舒梓蕎膽小、敏感,極不信任大人,於是回答了和徐慧之相同的答案,邵虹影聽了,便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再沒說什麼。

    而那一次短暫的邂逅,直到許多年以後,舒梓蕎才真正意識到那意味著什麼。前世十五歲那年,小舒梓蕎剛剛輟學,每天閒混在家,除了幫家裡做做家務就是木訥的聽著母親咒罵她的無用,直至突然的一天,鄉長挨家挨護通知,鎮上婦聯主任要來給鄉里的婦女兒童做演講,每家每戶至少去一個,小舒梓蕎閒人一個,首當其衝。

    舒梓蕎至今記得,那是個火辣辣的夏天,寧峰村小學的操場上,這個她戴著銀框眼鏡穿一身半舊西服套裝的女人出現在了講台上,舒梓蕎一眼就認出她來,她大聲而熱情的向底下的觀眾講道:如今早已沒有什麼香火傳承的事了,男人並不比女人高貴什麼,兒子並不比女兒好到哪兒去,在這大千世界裡,只要肯努力,只要肯拼命,誰都有權力擁有自己的事業,誰都可以擁有更高的社會地位。

    陽光很烈,底下的觀眾稀稀拉拉,邵虹影頂著滿頭的汗水卻仍舊精神百倍,她舉了很多例子,有些是國內外名人,有些只是她的朋友,她的演講持續很久,底下的觀眾到最後跑掉了一半。

    可只有一個人,從始至終呆若木魚般的坐在觀眾席正中間。那是十五歲的舒梓蕎。前世邵虹影沒能在舒梓蕎七歲的時候在裁縫鋪里拯救她,卻仍舊在她十五歲那一年,用那一場演講給予了舒梓蕎離開家鄉,改變人生的莫大勇氣。

    前世里,舒梓蕎便很感激她。

    早餐已經包好了,邵虹影小心翼翼交到小舒梓蕎手中:「小朋友,是阿姨撞了你,阿姨該去你家登門道歉的,可阿姨這會兒有個會議要開,你把你家地址告訴,晚上,我親自去你家道歉,好不好?」

    小舒梓蕎認真聽著,卻略有些為難:「阿姨問蕎蕎家的地址,可蕎蕎在鎮上沒有家啊,我晚上都是睡在師傅的店裡。」

    邵虹影眼底郁色更深了:「那蕎蕎告訴阿姨,你師傅的店叫什麼名字?」

    小舒梓蕎點點頭,天真爛漫的高聲答道:「慧之裁縫鋪。」

    小舒梓蕎一路蹦蹦跳跳回到店門口的時候徐慧之口裡還在咒罵不停:「天吶,這布料……這布料給我踩這麼髒,這小害人精。」

    徐慧之在店裡收拾來收拾去,一抬頭看到小舒梓蕎的小影子便立刻破口大罵:「你又跑到哪兒去瘋玩了,讓你去買個早餐跑那麼久。」

    不想小丫頭完全不把她的怒氣看在眼裡,依舊笑呵呵提著袋子:「買回來啦!」

    「你!」徐慧之臉上騰的冒出火來,「怎麼又把身上弄得都是土,和你講多少次了,洗手洗衣服,我這裡是裁縫鋪,你把客人的布料摸髒了誰來賠錢,要你媽來賠嗎?」

    小丫頭不理她,放下早餐抓起包子就要開吃。

    徐慧之徹底氣炸了。這小丫頭接來一個月了,不僅半點雜活幫不上忙不說,不管怎麼教她要洗手洗澡,隔一個晚上,她總是滿臉又是土又是泥的出現在你的面前,徐慧之可沒耐心教,每天見了張口除了訓就是罵,可這小丫頭就跟耳聾似的,每天也不理她說了什麼,就是笑嘻嘻做自己的事,倒是每天給她自己氣的胸口疼。

    要不是看這小丫頭年齡小,徐慧之真要懷疑她就是故意的,簡直是魔星。難怪她媽巴巴的恨不得要倒貼給她。

    「吃!吃!就知道吃!今天沒你的早飯,先去把店裡地給我掃乾淨!」

    剛要到嘴的肉包子被搶去,小孩兒只是沒心沒肺的扁了下嘴,就抓起快比自己高的笤帚開始掃地。

    徐慧之不禁開始狐疑『小丫頭片子是不是腦子有問題,要不就趁早給她送回去?』

    正想著,卻聽那小丫頭仰頭對她道:「對了師傅,剛剛我去買早飯,有個騎自行車的阿姨把我撞倒了,她說晚上要來店裡,向你賠禮道歉。」

    「哦?」徐慧之懶得搭理,只坐在早餐前隨口道,「那你看著是個有錢的還是沒錢的,要是沒錢的就別讓她來了,有錢的倒可以來,我找她要點賠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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