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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6:16:20 作者: 顏汀芝
    「實不相瞞,胡某倒是想和晏公子做這筆買賣,不過這青黃不接的時節,黃麻還未到收成的時候,胡某怕是湊不齊您要的這個數。即便是勉強湊齊了,那也是去年良莠不齊的存貨了,胡某也不敢賣給晏公子不是?」

    「無妨。」晏寧笑說:「胡鍋頭先幫我收羅著,有個三五捆您覺著能賣了就拉過來,有多少我要多少便是,不會讓您白跑一趟的。」

    「那成!晏公子不著急要的話就不成問題了!」胡鍋頭眉頭舒展開來,帶著讚賞和愉悅的笑容和晏寧繼續交談。他粗人一個,最愛和晏寧這種人談生意了,爽快、大方、態度還好,不像別的老闆婆婆媽媽摳摳搜搜的,光是砍價還價就讓他十分惱火。

    兩人相談甚歡,天南地北的閒聊著,不知不覺間已日上三竿。

    「胡鍋頭見多識廣,膽識過人,真教人佩服哪!」晏寧露出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只是時辰不早了,不知胡鍋頭肯不肯賞臉移步到寒舍喝杯茶用個午膳,咱再好好暢談一番?正好我有樣好東西想讓胡鍋頭幫忙掌掌眼。」

    「哦?」胡鍋頭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什麼好東西?」 難不成他運氣好又挖到了稀有的藥材?

    晏寧賣了個小關子,佯作神秘地朝他一笑:「您去了便知。」

    「好,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胡鍋頭大笑。

    正午的風夾著幾分燥熱。庭院裡的樹木早已綠意盎然,翠綠的嫩葉正隨著微風輕輕搖曳。涼亭四周栽種的杜鵑花此時也競相盛放,紅的白的粉的,好一片美不勝收之色。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假山前頭那一方池水,因為長時間沒有下雨,池子裡依然是乾涸的。

    縈繞的花香引來了不少蝴蝶和蜜蜂的光顧,晏寧微一揚手,趕走了一隻停留在茶杯上的蜜蜂,不疾不徐地給胡鍋頭倒了杯茶。

    胡鍋頭環顧四周的景色,笑呵呵道:「晏府大宅真是氣派啊。」

    在當下這個時代,倘若一方誇讚另一方的宅子氣派,那絕對是發自真心的、毫不虛假的誇讚。因為在當下,宅子等於臉面,只有有本事有能耐,或是顯赫的達官貴人才住得起大宅子。——這是晏寧被許士傑科普之後才知道的。

    「哪裡哪裡,胡鍋頭過獎。」晏寧謙虛地笑了笑,將茶壺放置一旁:「胡鍋頭請,此乃我前兩日在山裡親自採摘的春茶,您是頭一個品嘗到的。」

    「有幸有幸。」胡鍋頭笑著端起茶杯,拂了拂面上的茶葉,淺淺呷了一口。茶的好賴他是分不清的,他一個粗人,不好這口。

    「你想讓我看的寶貝就在籃子裡頭?」他問。桌下的石凳上有個四四方方的竹籃,是方才雯娘從屋裡拎出來的。

    「正是。」 晏寧打開籃子,取出裡面的東西,笑道:「胡鍋頭請過目。」

    「這是……紙?」 胡鍋頭拿過來,仔細翻看。

    因為設備、技術和生產環境都相對落後,所以純人工製作出來的紙張與一千年後機器生產出來的紙張也有所區別。譬如紙張的厚度很厚,按照晏寧掌握的工藝製作出來的紙一百張摞起來就足足有一個成年男子的手掌那麼高,而且紙的韌性也很強。

    而對比這個時代的造紙工藝,眼前拿在手裡的紙乾淨,潔白,柔軟,堪稱是上上之品。

    胡鍋頭摩挲著手裡的紙,神情中的喜色十分明顯,「這紙是你造出來的?」

    「沒錯。」晏寧笑道:「胡鍋頭有所不知,我去年在城北買了一處作坊,專門用來造這紙。」

    胡鍋頭又問:「那晏公子造這紙欲作何用途?」 用來寫字?那未免也太軟了。

    「嗐。」 晏寧擺擺手,看起來略有幾分難以啟齒的模樣,赧赧道:「實不相瞞……我造這紙是拿它來做廁紙用的。」

    「嚯——」 胡鍋頭脫口就是一聲驚呼!這麼好的紙拿來的廁紙用?!這話若是換了別個人來說,他鐵定會禁不住狠狠嘲笑一番。——乳臭未乾的毛孩滿嘴胡說八道,牛皮都要吹上天了。皇帝老子沒準都用不上這麼好的紙來擦他的屁股,你屁股比皇帝的屁股還金貴了?

    但這話是晏寧說出來的,他毫不猶疑就信了。

    「可惜了,可惜了………」他按耐不住性子,問說:「你這紙造了多少了?」

    晏寧飲了口茶,回道:「攏共有五十沓左右罷,每沓都是一百張紙。」

    「難怪這般厚實……」胡鍋頭點點頭,也端起茶杯飲了口茶。思量片刻,欲言又止:「晏小公子既然喊我過來,想必是想與我做這筆生意了?」

    「哈哈,胡鍋頭果然快言快語,真乃豪爽之人。」

    一旦有人開了口,接下來的事情也就變得順理成章了。

    胡鍋頭的確是個不愛繞彎子的人,直接就與他商談起來。

    賣廁紙在當下簡直可以說是一種一夜暴富的生意。因為平民老百姓幾乎是用不起紙的,他們用什麼呢?一般講究一些的會用廁籌(竹片)、瓦片、麻繩等清潔,不講究的就地拿個石頭或抓一把茅草就解決了。

    紙,是達官貴人才能用得上的東西,所以價錢非常昂貴。而能做這種生意的通常也都是有頭有臉的大商戶,哪裡輪得著他們這些小商小販。

    「那這價錢……不知晏小公子心中可有計較?」

    「未曾。」晏寧緩緩搖了搖頭,說道:「我頭回做這生意,對外頭的行情是分毫不知,心裡沒譜,我也不敢亂定價。胡鍋頭走南闖北見多識廣,想必是知曉一二的,不如您給我開個價,價錢合適我就與你做這筆買賣,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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