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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6:07:48 作者: 七六二
那流氓打他不著、抓他不住,著急窩火,不當心腳下一滑栽倒在地,同夥們登時衝上前去,追著他揮拳甩棍。
輕雲輾轉騰挪,像一條滑不留手的泥鰍。
流氓們氣急敗壞,竟是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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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好看的,先幫忙把屏風撤了。」周不渡忽然出聲。
浣川與蘇生元依言行事,撤了屏風。
方才他們邊吃邊聊,費了不少時間,這會兒,大廳里的人已經不剩幾個,聽見外頭吵鬧,便都扒在窗邊看熱鬧。
唯有鄰桌的一個男人仍舊淡定。
那男人獨自坐在桌邊,拎著大罈子往嘴裡灌酒。三十來歲的樣子,身材高大健壯,膚色黝黑,衣襟半敞,露出胸前氣勢雄壯的白虎花繡。臉頰瘦削,頭髮糟亂,下巴上帶著數日未刮過的青胡茬,形容不可謂不落拓,一道深長的刀疤從左眉峰延伸至右側唇角,更添幾分狠厲勁,但是,眼神十分清亮。
蘇生元感覺這人絕非善類,不免有些緊張,琢磨著,如果發生衝突,自己一定要護住周不渡。
卻不想,周不渡表現得十分輕鬆,甚至主動跟對方搭話,道:「曹舵主,久仰大名。」
「藏頭露尾的,你又是個什麼東西?」曹丑被看穿了身份也不驚訝,懶洋洋放下酒罈,抹了把嘴,揚起下巴,目光睥睨。
周不渡戴著帷帽,吃飯前捲起的帽檐此時已經放了下去,他的面容隱在輕紗之後,神情看不真切,像是在笑:「在下就是個無名小卒,得罪了舵主的摯愛,怕被尋仇,才不得不低調行事。」
曹醜聞言不怒,反倒笑了:「我可看不出你有半分畏懼。」
當然了,無論是七步之內還是七步之外,我手裡的槍都比武功更快。周不渡也笑了,道:「因為我發現,舵主不是來尋仇的,誠如我先前所說,你是個很講道義的人。」
「哦?」曹丑來了興致,提起酒罈,倒了一滿杯酒,隨意一揮手,手掌並未碰觸酒杯,但激盪的內力瞬間把杯子推飛了出去。
酒杯如同閃電般飛來,滿杯酒水卻絲毫沒有晃動,其內力之深厚、手法之高明可見一斑。
但下一刻,那酒杯便被浣川穩穩接住。他不喜學武,卻一直堅持鍊氣,到底是神仙降世、天資出眾,如今使用真氣已是遊刃有餘,輕輕鬆鬆便把酒杯隔空托於掌心,緩緩移至周不渡面前。
曹丑神色一凜,非為畏懼,而是讚許的驚嘆。
周不渡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浣川望向窗外,想起越千江說周不渡「每次喝酒總要出些事故」,這次喝得這麼猛,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酒意上涌,周不渡單手撐著額頭,眼神迷離,悠悠說道:「大擒龍手竟然被拿來耍威風嚇唬人,當真令人唏噓。」
曹丑瞬間坐直了身子,看向周不渡的眼神充滿疑惑。
半晌,周不渡嘆了口氣,道:「舵主如果想繼續吃飯,這頓我們就請了。」
曹丑默了片刻,重新拿起筷子,夾菜、吃飯,道了一聲:「這菜不錯。」
另一面,戲台前的風波業已平息。
總共十二個流氓被麻繩捆成一團,不僅動彈不得,還被輕雲拿稻草塞了滿嘴,再不能說半個字。
輕雲樂得不行,今日用來對付流氓的招數,正是在靈通觀初相遇時周不渡用來對付自己的那一套,全程未出一招半式,僅憑預先觀察得到的信息,分析計算、踩點走位,便讓對手自投了羅網。
這幫鬧事者有備而來,不遠處站著幾個訟棍,可四周圍觀的人也很多,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香雪海的管事和輕雲都沒還過手,即便鬧到衙門去,占理的依然是他們。
輕雲大咧咧坐在台上,吹響水手哨:完事!
酒樓二樓大廳里,僅剩周不渡等四人。
浣川聽見輕雲報信,看了周不渡一眼,見他點頭,便吹哨回應道:等我!繼而,起身離開。
周不渡又看了蘇生元一眼。
蘇生元知道他的意思,但不大放心,低聲問:「你確定?」
周不渡笑著點了點頭,道:「沒事,你去結帳,我同曹舵主有幾句話要講。」
蘇生元便也離開了,下樓吩咐眾人不許打擾。
酒樓對面,浣川站上了戲台,當眾與那幫流氓理論,聲音從窗外傳來:「我不管你們是誰派來的,反正,來的是你們,這帳我就只與你們算。」
「啪!」
曹丑一揚手,催發內力,二樓大廳的所有窗戶瞬間被其掌風推動,關得嚴絲合縫。
外頭的熱鬧喧譁再聽不見。
周不渡拍了拍腦門,坐直了說話,道:「我就不繞圈子了,曹承安,我知道你不是來找事的。」
曹丑低著頭,嘴裡塞滿了牛肉,緩慢而用力地咀嚼著。
周不渡繼續說:「你祖父乃後唐名將曹翃,你父曹光謙驍勇善戰,曾助太宗皇帝滅後蜀、平定巴蜀叛亂。可惜,秦王謀反事發,他也受到牽連,被削奪官爵配隸歸州。」
「沒什麼牽連不牽連的。」曹承安語氣堅定,「當年獄吏狀告我爹,說蜀國降兵作亂是他剋扣糧餉所致,百官都認為他罪當處斬,唯有秦王據理力爭,太宗皇帝方才予以寬豁。」
周不渡:「他本就無罪。滅後蜀時,你父連戰連捷,殺敵最多,破劍門、克劍州,率先攻入成都,世宗的親信趙仁芳十多日後才姍姍來遲,但朝廷詔書頒賞,諸軍並無差降。後來,你父與趙仁芳共治巴蜀,朝廷徵發蜀軍到京城,糧餉只有一半按時送到成都,趙仁芳正好回京辦事去了,上頭催得急,你爹沒有辦法,只能獨自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