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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6:07:48 作者: 七六二
    「出門?」趙攬月欲言又止。

    周不渡:「想去集市看看。」

    越千江玩笑道:「不能總是白吃白用你們的。」

    「哪裡的話!」雖然日子比從前更艱辛,但攬月眉間的哀愁不再,眼裡多出一分狡黠,「早上李二哥來過,匆匆忙忙地,說了些與稽查有關的事,並送了一幅畫像,是江湖上近日流傳的懸賞。」

    「這……要抓死的還是活的?」周不渡接過畫像。

    人像畫得並不具體,但右頰上有個梨渦,備註的身高及體貌特徵跟他差不離。

    趙攬月:「三十貫錢,要毫髮無傷。李二哥說,這活兒沒什麼人接,猜你是誰家的公子哥,跟人……偷跑出來玩耍。讓我知會你們一聲。」

    楊悉檀樂顛了:「偷跑啥呀,原話該是說他倆是私奔出來的吧?那李捕頭可真有意思,自己想跟著姓金的跑,卻撒不開,以己度人了屬於是。不過,也算歪打正著。」

    這碎嘴子雖未顯形,但忘了收斂聲量。

    攬月隱約聽見,難掩驚訝。

    「誤會大了,你別聽他亂說。」周不渡哭笑不得,「家事有些複雜,三兩句話掰扯不清,多謝小月姑娘提醒。」

    他說罷,摸出新做的易容符,跟越千江各自戴好,催發效力,繼續往外走。

    越千江把畫像團起來,運起真氣,一下震得粉碎:「該是大師兄發的,他知道你還活著,是好事。」

    「好吝嗇的王爺!」楊悉檀不遮掩地挑撥離間,「在他心目里,你這便宜兒子的身價就相當於幾頭牛。」

    周不渡並不在意:「賞金多了反倒惹眼,畫得不清楚,估計是用來震懾賊人的,他應該另外派了親信暗中找尋。隨緣吧,我不會回去,但見上一面,也好讓他心安。」

    兩人一鬼踏出大門,走了五六步,便聞到淡淡海風。

    抬望眼,遠處低矮的山丘延綿起伏,四野蒼翠,沒有人煙,只有一片竹林掩映著羊腸小道。

    翠竹浪涌,窸窣聲響。

    一人自林間行來,白髮蒼髯,或許是鄰居王木匠?

    周不渡之前得了這老木匠的髮簪,又好幾次聽說他的姓名,準備上前打個招呼。

    然而,一眨眼,前方景象陡然變得模糊。他只覺整個人如墜霧中,再走了兩步,一晃眼,竟又回到了道觀里。

    站在前殿門口,周不渡是無可奈何:「師兄別鬧,有正經事做。」

    「不是我!」楊悉檀哇哇大叫。

    越千江快步折返,把周不渡攬到身前,視線越過他的頭頂,看向殿堂里的神像。

    周不渡回身望去,剛開的陰陽眼尚未失效。

    殿內赫然飄浮著一位神靈。

    ·

    來的是一位女神,身量頎長,面頰瘦削,膚色偏深,眉目極英挺,單看外表不過二十五六歲。烏髮束成兩股驚鵠髻,朱衣織錦、墨綠絲絛,衣飾花紋繁複,明艷燦爛,一副青春俠女派頭。

    「閭山陳靖姑,見過三位道友。」女神笑著行了個禮,「先時,我受紫元君壓制,有苦難言。幸得諸位仗義驅除邪祟,而今方能降靈。冒昧驚擾,萬望見諒。」

    原來她就是殿堂正中供奉的主神——臨水夫人,陳靖姑。

    這位女神在後世的閩浙之地與媽祖齊名,但作為唐朝大曆年間生人,成道至今不過兩百年,在諸天神仙中算是頂年輕的,無怪乎會被紫元君那樣的老牌正神壓制。

    當然,年輕也有年輕的好,陳靖姑似乎還不像千年老神仙那樣絕塵棄世,自報的仍是從前在人間時學道法時的門派,沒擺什麼架子。

    周不渡對玄奇之事已經見怪不怪,對這位神仙印象不錯,回了個禮:「上神有何賜教?」

    「小郎君客氣了,喚我的小名『陳十四』就好。」陳靖姑笑說,「賜教麼,不敢當,只是,計都羅睺與我有些交情,化生後亦待我恭敬,清晨我聽見祈請,知其有難。然天人相隔,多有不便,故降靈前來,請諸位施以援手,幫他們渡過難關。」

    「哎哎哎!打住、打住!」楊悉檀突然插話,他可是跟狗互咬都不會吃虧的狠人,初次見面就敢跟神仙談條件,「這事可不好辦啊,沒道理你大神仙上下嘴皮子輕輕一碰,就逼著我們幾個小小的凡人當牛做馬吧?」

    這用詞未免太誇張了,不怕神仙降罪麼?周不渡心裡犯嘀咕,但多日相處,深知楊悉檀為人精明,又見越千江沒攔著他,便配合著不出聲。

    所幸,陳十四很大度,臉上仍掛著笑:「道理是沒錯,但我分明早就幫過你一回。」

    「幾時?」楊悉檀調子高得很。

    「十來日前,閩州古田大旱。」陳十四說著,在神台上盤腿坐下,「你路過當地,仗義出手,為百姓作法求雨。」

    見對方自在隨性,周不渡也沒那麼拘束了,隨手撿了個蒲團,在神像前坐好,等著聽故事,只有一點不明:「十來……日?」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大約是十數年前。」越千江腿長,直接坐在道士解簽的小桌上,懶洋洋抄著手。

    一縷朝陽灑落,照得殿中亮堂。

    「有嗎?」楊悉檀眯縫著眼睛,目光逡巡,忽而一笑,無所謂道,「忘了!怪我做過的善事太多了。」

    陳十四:「你有個相好的……」

    楊悉檀:「我相好的多著呢!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可不能都算在我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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