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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6:07:48 作者: 七六二
「靈通觀不是十方叢林,甚少有人掛單,哥哥可不能讓你們在我眼皮子底下被人騙吃騙喝。」李清源當頭被灌了迷魂湯,笑得不行。
可他既是「神捕」,自然有識人斷案的能耐,只是心寬,對小道士那點小動作看破不說破,對陌生人就沒那麼客氣了:「兩位從何地名山到此,是何法派,可有度牒?」
日光正盛,越千江僵成了木頭。
周不渡生怕師父暴起傷人,忙把剛才說過的大瞎話重複一遍:「回大人,我們兄弟二人從北邙山來,是古墓派,魯班傳人,度牒放在屋裡了。」
莫說度牒,師徒倆連戶籍都沒有,但他一點兒也不慌,琢磨著回頭借沈浣川的戶籍看看,用天書神筆畫兩張仿品不就成了。
徐輕雲卻緊張起來,吹出一聲尖銳的哨音。
伯勞鳥聽見哨音,拍打翅膀,嘰喳亂叫。
徐輕雲著急,兩手並用,連番比劃,指指越千江,再指著自己的太陽穴畫圈,意思很明白:他有病,別欺負人。
少年真性情,對於剛才認識的人竟已生出護短的心。
李清源按住小鳥,笑嘻嘻地說:「沒事,都是街坊鄰居麼。」
「那哥哥何故有此一問?」沈浣川覺著不太對勁。
疑似信眾的老婦人遠遠地在後殿大門邊就停下了腳步,並不跟人說話,像是習慣了等候,偶或張望一眼,被發現了就促狹地笑笑,縮起脖子。
李清源:「那是城東王家的幫工吳嬤嬤,為王老太取藥來的,不妨事,我同你們直說了。」
沈浣川機警:「哥哥請講。」
李清源:「近來,江湖上很不太平,前幾日我聽得風聲,朝廷正稽查天下宮觀、規制僧道,若無度牒法籙,恐怕會被責令還俗。使者已經抵達州府,不日必將巡視至此,你們這兒……須得想些辦法。」
「多謝李捕頭。時辰不早了,貧道須為病患製藥,恕不再陪,沈浣川招待客人。」紫玉仙姑說罷,眼神示意吳嬤嬤同行離開。
雖然可能是有濟度信善的要務在身,暫時不得分神,但這位師尊未免太過淡然了,仿佛一點兒也不在意道觀和諸弟子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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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甫一離開,徐輕雲就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朝沈浣川比了幾個動作,臉上的神情很是精彩。
「你早就聽說了?」沈浣川沒好氣道,兩眼睜開,眼珠子漆黑深邃,「怎麼沒告訴我!」
徐輕雲最怕師兄這副模樣,聳聳肩,不敢亂動了。
沈浣川卻從那幾個簡單的動作里看懂了師弟的想法,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開武館哪有那麼容易?且不說你只會些三腳貓的功夫,若是真的查出什麼問題,朝廷只怕要把靈通觀跟良田都沒收了,咱們喝西北風去嗎?」
靈通觀原本有一頃田地,這些年養的弟子多,日常花銷不少,紫玉仙姑對賺錢務農都不甚關心,要是信眾不捐糧,崇福宗不補貼銀錢,她就變賣田產,到現在,那一頃地只剩下十來畝了,日常養些雞鴨,偶爾打魚捕蝦,日子堪堪能過。
這還是在僅有四個常住人口、官府對道觀收稅不算太多的情況下,如果真的查出問題,被除名,幾個小的往後真不知該靠什麼生活。
沈浣川格外擔憂,拉著李清源細細詢問,後者待他親近,自是知無不言。
周不渡腦仁疼,怕再被詢問,便告辭想回屋躲著。
李清源卻把他攔住了,問:「小弟,你那髮簪是打哪兒來的?」
周不渡沒想過有人會問起這東西,隨口答了:「朋友相贈。」
「朋友?」李清源上上下下打量。
周不渡跟越千江佩戴的易容符十分厲害,而且是用神筆繪製的,即便紫玉都沒能察覺出絲毫異樣。
但他被這樣打量,總感覺有些忐忑,仿佛被對方看穿了,悄悄摸了摸符紙,確認東西沒丟。
事實上,不知道為什麼,李清源看見的竟然是他倆的真容,審視許久,見他們一個漂亮矜貴、一個英俊武勇,氣度不俗,怎麼都不像落難的道士。
周不渡生怕這位捕快突然發難。
卻不想,李清源的關注點並不在他的容貌上,言語間莫名其妙帶著一股酸味:「是金雪瑕送的吧?他最愛惜這樣柔弱的小公子了,真是見色忘友!」
周不渡:「哥,我是修道的。」
「弟弟,我是說笑的。」李清源擺擺手,倒不蠻橫為難,熟門熟路往後院行去,有意大聲說話,「可他半月前就回來了,這事我還是偶然聽王木匠提起才曉得!成日悶在道觀里,不就是有了新朋友便忘了老朋友?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枉我成日為他牽腸掛肚……」
剛好,金雪瑕穿過後殿旁的拱門。
「瑕哥!」李清源喜笑顏開,猛將人抱住,使勁拍了兩下。
「李清源。」金雪瑕仍是淡淡的,但沒有推拒。
李清源一見面就想請金雪瑕喝酒,後者爽快答應了。
兩人並肩行出道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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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肆里人來人往,喧囂吵鬧。
李清源找了個廂房,要了黃酒跟牛肉,又讓店家照例撿了些碎肉及骨頭棒子拿來餵犬,卻只給了白犬一小塊肉,待它一口吞下,便把其餘的都收走了。
白犬望向主人,雙目靈動有光。
李清源附在它耳邊說了句話,再打了個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