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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6:07:48 作者: 七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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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斷沒有害死楚王世子。」越千江看著周不渡,眼裡都是笑意,「因為……」
「世子竟是我自己?」周不渡沒覺得多麼意外,聽完故事,只有一點小小的疑惑。
沈玄風用陵光劍法斬草除根,那是個花架子套路,看著凌厲,威力卻不算大,說不得是有意放水,越千江為什麼沒能躲過?但他似乎不怎麼想說,還是等到合適的機會再問罷。
越千江:「對,悉檀只是偽造了你被害的痕跡。」
周不渡:「那大師兄……」
越千江眼神一凜。
周不渡:「錯了,我該管他叫叔?」
越千江:「他比你爹年長,按輩分算,卻是你爹的侄兒。」
「堂兄?」周不渡不曾有過親戚,理不清這關係。
越千江:「也不能完全算是你的堂兄。因為周家皇室有些不為人知的隱秘。」
周不渡:「不管那些。可我們鬧這麼一出,又沒有事先跟他通氣,你卻說他不是真的傷心,為什麼?」
越千江:「大師兄聰明機警,羅筱筱擅長巫蠱之術,悉檀小時候還跟著她學過幾招,那點兒小把戲騙不過他們。但讓你離開京城是眼下最好的出路,他們不得不忍痛割愛,大師兄哭得那樣慘痛,便是做給別人看的。然而,養了你十年,又怎麼捨得?所以,我說了,他可能還會找你,應當是暗中搜尋。」
這樣倒還好,要是真害死了恩人的孩子,即便是原身做的孽,周不渡也不免愧疚。
懸在心頭的大石頭落地,他才有心情多問一句:「我做世子時喚何名?」
越千江:「鄂君子皙,越人悅其美,因作《越人歌》。」
周不渡:「周……子皙?」
越千江點頭:「大師兄與我想到一處去了。」
「真是一筆糊塗帳。」周不渡苦笑。
只怕周廷蘭亦對周溫嶸有情,周不渡想,以後應該給他寫一封信,或者見一面,讓過去了的徹底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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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入伏,連日艷陽高照。
那師徒倆卻總是在太陽落山後才活躍。
子時三刻,周不渡仍在翻書。
近來,他的身體好了不少,思慮就又多了起來,對看書有些著迷。
他終究是那樣的人,俗事纏身時,抱怨身不由己,只想拋開萬事不管,當真得閒,卻又不能坦然,只怕虛度光陰無所成就,非得找些事做。
反觀越千江,無論做什麼都是怡然自得,結束打坐,精氣充沛。
眼下,他陷入僵死的時間已推遲到巳初,恢復生氣的時間則提前到了申正。
僵死之時的狀態也有不同。早晨、傍晚,他的神智尚算清明,可以陪周不渡練武、玩耍,斷斷續續地說話,做出正常反應;只在正午日光最盛的午時到未時之間思維凝滯,全憑本能保護周不渡,面無表情,不言不語。
若能保持這樣的恢復速度,用不了多久應可痊癒。
道觀里的油燈不知用的什麼油膏,灰煙甚濃。
天氣和暖,越千江便把窗推開一半,將擺在窗台上的兩隻草編小鳥收入乾草窩裡。
做完這些,他來到桌邊,準備等徒弟看完書,合計離開的事情,見火光微暗,又輕輕挑了挑燈芯。
火苗一跳。
周不渡忙把書卷合上。他正看到周溫嶸於流放地房州暴斃的記載,書里沒提到他有任何妃嬪或女人,只寫著他死後未入皇陵,葬在房州竹山縣的女媧山。
越千江也沒去窺探,只問:「身體如何了?」
「有些疲累,不妨事。」周不渡應道。
他現在臉上有了血色,不再是風吹就倒。但娘胎裡帶來的病沒法根治,心脈的損傷也難痊癒,心頭常發緊,運動得太劇烈或動作太急太猛都容易呼吸困難,離不開護心丹。
幸而師兄的丹藥靈驗,餘量足夠,他暫時沒有生命危險。而且師父總是守著他,給他以溫柔、沒有侵略性的支持和陪伴。
他越來越放鬆,喜歡懶懶地靠在師父身旁,恍惚間想起小時候跟列昂尼德在海邊度假的時光,是一種「小苦而微甜」的幸福。
「知道你為什麼總覺得累?」越千江起身,突然把兩手穿過周不渡腋下,將他抱起來放到床上。
周不渡錯愕:「書還沒看完……」
越千江:「你睡得太晚了。」
周不渡哭笑不得,師父不管天塌地陷,只管徒弟睡覺吃飯,簡直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母。
想到母親,也不知道為什麼,越千江從不曾提起過這具身體原主人的生母。
考慮到他對周溫嶸的感情,周不渡不好相問,只是有時難免胡思亂想,擔心他有一天突然告訴自己「其實我就是你媽媽」,那畫面簡直不敢想像。
所幸,單從文史資料里看,這應該不是一個男人能生孩子的世界。
什麼亂七八糟的?周不渡抖抖腦袋,真是困得迷糊了,解衣欲睡,可一晃眼,餘光瞥見窗外有一道黑影一閃而過。
「師父!」
「魑魅魍魎,不用在意。」
越千江往茶杯里倒了些水,沾濕指頭,繪符文於床頭,問徒弟:「認得麼?」
「金光五雷符,做什麼用的?」周不渡看了一眼,記憶自然浮現,但腦海里的道書浩如煙海,他目前還沒工夫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