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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6:07:48 作者: 七六二
    兩人堪堪保住平衡,讓腦袋露出海面喘息,越千江在水下應無大礙。

    然而,茫茫大海,望不著邊際,一個人要帶著兩個累贅游到岸上,簡直比登天還難。

    周不渡凍得嘴唇發紫:「你帶上他,放開我,我自己可以……」

    金雪瑕胸膛滾燙,心跳平緩:「莫說閒話,當心嗆水。」

    說話間,只見藐雲島上空一道晴天霹靂落下,繼而紅光爆閃。

    巨獸行至半途,似是有所畏懼,當即止住,再度潛入海里。

    白浪停歇,化雨落下,海面復歸平靜。

    卻不想,那巨獸剛剛消停片刻,竟又調頭洄游,徑直衝向周不渡等人。

    橢圓的陰影倏忽間游至三人下方,震顫著浮出水面,仿佛一座島嶼,剛好把他們托起。

    巨獸身形龐大,方圓兩三丈寬,顏色青黑,形似一口像個倒扣著的炒鍋,邊緣低而中間略微隆起,縱橫的溝壑隱約形成一幅先天八卦圖。

    獸背濕滑,兩人無法站立,皆向邊緣滑落。

    金雪瑕催發真氣,以匕首為釘刺向獸背,然其表面硬若磐石,刀槍不入,匕首擦出火星點點,險些摧折。

    周不渡試圖抓握溝壑隆起之處,慌亂間手掌被尖石劃破。

    鮮血灑落,流入溝壑之中,意外引發了神奇變化——

    只見獸背如波濤般高低起伏,於最中間約有丈寬的高處變幻生成石亭、桌椅,青紗簾自屋檐垂落,將風浪水霧擋在外頭。

    越千江聞血而動,左手抓住周不渡,腰間革帶拖著金雪瑕,如野獸一般貼地爬行。奮力爬到石亭邊,右手緊握欄杆,猛一發力,先將周不渡甩了進去,自己再爬入其中。

    周不渡抱著欄杆喘息,又被越千江提起放到石凳上坐好。

    越千江在他腳邊席地而坐,復又僵死,便不再動。

    金雪瑕解了纏縛,四周看探,見小島兩側各有四條划水的長槳上下翻動,前方則有兩條並不動作的大槳,很像是一隻懸停於海面的大螃蟹。

    他思慮片刻,道了一聲:「蟹妖。」

    「謝邀?」周不渡沒反應過來。

    金雪瑕:「《山海經》:姑射國在海中,屬列姑射,西南,山環之,大蟹在海中。又曰,女丑有大蟹。女丑之屍,生而十日炙殺之。此物看著像是傳說里的蟹妖,昔年神人之坐騎,或為始祖,或為後代,神明入天府後,便沉眠海底,今為風雨驚醒。」

    「真有妖怪?」周不渡的確感覺這小島帶著一些活物的生氣。

    金雪瑕坐了過來,解釋說:「物之反常,謂之妖;異者,謂之怪。天地間的精氣依附於物,氣亂於內,形變於外,物即成了妖怪。自然天成,只是罕見。」

    石桌左上角陰刻著兩個複雜符文,凹槽里沾了些血。

    「你受傷了?」金雪瑕取出懷裡的皮酒囊,揭蓋,遞給周不渡。

    周不渡聞見酒氣,當先想到的是古代酒水度數低、雜質多,沒有消毒作用不說,還容易引起感染,雖知他是好心,卻還是不敢使用,便說:「一點小傷,不礙事。」

    金雪瑕點點頭,收了酒囊,沒甚表情,道:「我叫金雪瑕。」

    周不渡:「金大哥……」

    金雪瑕:「稱名即可。」

    回想剛才的驚險情景,周不渡滿懷感激,鄭重其事道:「金雪瑕,謝了。」

    「不必。」金雪瑕無所謂道。

    周不渡不免好奇,問他說:「我們……是朋友?」

    「不是。」金雪瑕斷然否認。

    周不渡更好奇了:「你卻捨命救我。」

    「公子要我護你周全。」金雪瑕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仿佛生死於他而言都是無關緊要的東西。

    換作別人,肯定會好奇、猜疑,說什麼都得打探打探,但周不渡原就不愛跟人交流,此時又累又冷,便不再多話,靜靜發呆,目光落在金雪瑕身上。

    這人穿著一身黑色夜行衣,身材高大,似黑豹敏捷輕盈,看起來像個高等級的侍衛或刺客。他把遮臉的黑巾取下,可見相貌堂堂,濃眉大眼,又有白雪般的皮膚,俊臉渾似一幅水墨畫,只是白璧微瑕,左側太陽穴及額頭處分散分布著七顆細小黑痣。

    周不渡心想,看他的模樣氣度,並不像那種甘願任人差遣的人。

    金雪瑕修為頗高,五感敏銳,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目光落在越千江身上,忽然開口,說:「他救過我。」

    「什麼?」周不渡摸不著頭腦。

    金雪瑕卻自說自話,像是沉湎在回憶里:「快二十年了。」

    周不渡:「但你看著很年輕。」

    金雪瑕:「修行之人,肉身強韌。當時年紀小,只記得他的模樣,後來再見,才知道是他。告訴你,只是說,我不會害你們。」

    周不渡不置可否。

    海濤聲聲,兩人相對無言。

    金雪瑕準備靜坐調息,見周不渡面無血色,形容憔悴,精氣神不像個少年人,猶豫片刻,道:「你看著不太好。」

    周不渡嗯了一聲。

    金雪瑕不知聽到沒有,還是說:「我給你探探脈象。」

    「有勞。」周不渡依言伸手,全無防備。

    金雪瑕給他搭了脈,搖頭道:「氣血兩虛,皆因心脈受損,是舊傷,只能往後調養。我的功法屬陰,不好為你度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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