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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5:57:28 作者: 七六二
扶蘇失笑,端起酒杯,道:「生而為人,務必先活著,為名為利乃是常情。無論如何,先生仁愛百姓便是高義。」
李星闌卻忽然低頭,仿佛有些傷懷:「公子謬讚。非是我仁義為懷,只為了卻一人心愿,九死不悔。」
陳鉻聽著也不是很明白,只是見狀實在心疼,忍不住湊了過去,給他碗裡賽了些豬蹄上剝下來的筋肉,笑說:「你為了保持風度,絕對不會碰這個。剝好了,吃嗎?」
他說著,用自己的筷子夾起一塊柔嫩的皮肉,伸到李星闌嘴邊。
李星闌嘴唇微微顫動,狐狸幻化而成的陳鉻,跟他記憶里的卻是一模一樣,有時候他也會無法分辨。
譬如此刻,他張著一雙黑幽幽的眼睛,直勾勾望進自己的心裡,李星闌便絲毫無法抵抗。
即使知道他是假的,卻仍舊可以睹「物」思人。
李星闌的心像是一個黑洞洞的槍口,沒有了陳鉻以後,隨時都可能放出其中的洪水猛獸。但他不能把它們放出來,不能跟以前一樣冷漠、惡毒、對世界漠不關心,他必須時刻提醒自己,記住跟陳鉻在一起的一點一滴。
李星闌張開嘴,陳鉻把筷子伸過去。
蹄筋碰到嘴唇的那一剎那,李星闌卻如夢初醒,猛然推了一把,陳鉻筷子間夾著的肉便再次落回碗裡,態度疏離地說:「多謝,我自己來。」
陳鉻內心很矛盾,被拒絕是難過的,卻隱隱又帶著些欣喜,幾乎要讓他的腦袋當機。
李星闌不喜歡丹朱幻化成的我,還是不再喜歡我?
他想起我了,還是覺得我跟丹朱不一樣?
兩人之間挨得很近,即使他們彼此都認為對方與自己坐得極遠,無論是空間上或是心靈上。但在別人看來,他們親密無間,甚至還帶著戀人般的柔軟氛圍。
「說到底,兩派墨者要如何勠力同心?」
白衣墨者中的一人忽然發問:「各自以秦、齊國都立足,雖說不談國事,但天下大事從無任何一人一派能夠真正超脫其外。如何保證,在兩國利益相左時,又要如何自處?」
李星闌答了他的話:「良禽擇木而棲,墨者無國,難不成還吊死在一棵樹上?川兒,教你的東西都白學了。」
陳鉻心裡一跳,望向說話的人,見他眉目疏朗,高大英挺,訝異於三年間,當初在黃河邊順手撿來的孩子,竟然已經長成了一個英俊少年。
還有他看自己的眼神,黏黏膩膩,十分的奇怪。
「無論時間早晚,天下終究要統一,秦齊兩國間的較量,暫且放在其餘五國後。」趙扶蘇眼見天色不早,便開始最後的陳詞,道:「我可保證,有扶蘇在的一日,必以百姓為先,斷不豢養陰兵。兩派墨者重修舊好,以滅絕陰兵為首要任務,無論成功與否,扶蘇將全力助爾等重活於日光之下。」
黑白兩列墨者紛紛起身敬酒,鍾季從扶蘇手中取來兩張羊皮卷,內容完全一致,其上密密麻麻將各種條款詳細列明。
鍾季介紹道:「此乃扶蘇公子手書,不涉政事,只望兩派重修舊好,一致對敵陰兵。書本無題,因歲在辛未,故名為《辛未協定》。」
眾人將兩張書卷傳閱一番,仔細研討,又作了數次修改,最終定稿。
阮霖洲則命人搬來兩個案幾,放於廳堂中央,在將兩張羊皮卷平鋪其上。
趙扶蘇與李星闌從各自座位上走下,站在案幾前,歃血為盟,簽字,並加蓋一枚血紅手印。
李星闌剛剛將筆放下,將手指摁在鮮血中,忽而轉過頭去,眼神很有內容地瞪著陳鉻。
陳鉻看著這詭異的場景,只覺得整個歷史都錯亂了,不知道李星闌到底有什麼打算。滿心只想著:他認出我了嗎?
李星闌沒了脾氣,聲音在陳鉻的腦海中響起:「你今天吃錯藥了?問他要女媧石。」
陳鉻恍然大悟,猜想李星闌留丹朱在身邊,或許也只是為了方便打造自己「貪財好色」的形象,有事多讓這半個腦殘開口。
當即心花怒放,想起袁加文叮囑自己要表現得「騷」一點,扭著小碎步跑上前去,抓住李星闌的手臂搖晃。
李星闌沒想他會這樣抓著自己,下意識皺了皺眉,扯了個虛情假意的笑容,問:「何事?」
「親愛的!」
陳鉻腦中卡殼,半天吐出來一句:「這對我們似乎並無好處,你簽它作甚?不賺錢的東西。」
「鼠目寸光。」
陳鉻回頭,發現這話是從秦川口中說出,那少年一臉鄙夷。忽然眉頭緊皺,一會兒便吐出一口鮮血,極痛苦地跪倒在地。
李星闌瞥了他一眼:「川兒,你失禮了,回去再與你算帳。」
而後回頭來注視陳鉻,一雙略帶桃花的眼睛極盡溫柔,但陳鉻能夠看出來,他的雙眸深處不帶了一絲感情,問自己:「寶貝,你還想要點什麼?扶蘇公子想必是不會吝嗇的。」
陳鉻終於想到硬著頭皮,撅嘴,咕噥道:「女媧石,我想要女媧石,聽說這石頭是在秦宮裡面。」
趙扶蘇一愣:「陳公子也喜歡搜羅奇石?這東西,扶蘇卻是聞所未聞。」
陳鉻扯著李星闌的袖子,想表現出撒嬌的樣子,無奈力氣太大,一扯便把他的衣袖撕破。
只聽「刺啦」一聲,尷尬得無以復加。
李星闌、陳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