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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5:57:28 作者: 七六二
濃烈的殺意蔓延開來,只看,誰先露出破綻。
忽而一陣風起,漫天雪花飛揚遮住視線,聶政的玄鐵劍與風聲諧振,發出「嗡嗡」鳴響,繼而現出一陣幾不可見的震顫。
袁加文覷準時機,揮刀突刺,速度迅猛如疾風驟雨。
聶政的動作則如行雲流水,不徐不疾,見招拆招,絲毫不落下風。
兩人你來我往數十個回合,根本難分高下,刀劍相撞,刮出一道道火樹銀花。
戰場由雪地轉為冰湖,濕滑的冰層不斷被踩出「剝剝」聲,數十條裂紋從兩人腳下蔓延開來,而那搖搖欲墜的冰面,卻始終不曾破開,當真是千鈞一髮。
聶政眸光一閃,見遠處一名短髮少年走走停停,對著松枝尖上的冰凌哈氣,不知為何又自顧自笑起來。他忍俊不禁,收手挽一劍花,腳尖輕點,施展出數個飛快的旋身,帶著袁加文在冰面上來回跑動,隱隱有種已經局面掌控的淡然。
袁加文感覺受到了對方捉弄,因心中本就有個無名火,故而略有些亂了方寸,不自覺被聶政帶著跑,眼中心中只有他這一個目標。
故而,當腳下的冰層忽然發出「啪」一聲巨響時,他的反應比平時慢了兩秒。
但也就是這兩秒時間,冰水已沒過靴尖,森寒的水氣如同千萬銀針同時刺來。
「哎?小心——!」
陳鉻剛好走到湖邊,見狀一躍而起,速度無論是與迅速撤離湖面的聶政,或是正在沉入冰水裡的袁加文,都快上了數十倍。
幾乎是自己的話音未落,便已經趕到袁加文身邊。
一把扯起殺手後背的衣服,手臂發力,太陽穴上青筋暴起,陳鉻咬著牙猛然一擲,便將袁加文整個人扔到岸邊,甚至把雪地都砸出一個大坑。
只聽「嘩啦」一聲,陳鉻整個人沉入冰湖。
袁加文反身站起,準備跳入冰湖中,卻再聽見「嘩啦」一聲水響。
湖水中浮起一團黑髮,繼而是陳鉻仰面朝天,鯨魚般吐著一股水柱,抱著塊厚厚的浮冰冒出頭來:「媽呀!阿、阿阿——且!」
袁加文二話不說,踩進水裡,準備跳下去救人。卻遭到陳鉻的阻止,聽他大喊:「袁加文你老實待著!阿且!」
「誒?忘了!」陳鉻自說自話,冷得牙齒打顫,仿佛突然想起什麼了不得的東西,雙眼一閉,嘴裡默念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而後,整個人變得如同滴入清水中的一顆油珠,於水中浮游而過,「嘩啦」一聲鑽上岸來,大口大口呼氣。
袁加文立馬解下外衣,整個包住陳鉻,發現他的頭髮甚至整個身體,都沒有被水淋濕的跡象,沒有一粒水珠。衣服是濕漉漉的,但渾身就像塗了蠟,半點水漬不沾,看起來無比詭異。
陳鉻把衣服給他退了回去,擺擺手表示自己沒關係,問:「你倆為什麼要打架?聶叔叔,你欺負人嗎。」
聶政無辜地笑了笑,道:「幾百年才遇到個同道中人,忍不住切磋比試,袁先生的武藝了得。只有一點……」
袁加文盯著他,不說話,不知道聶政到底在發什麼神經。回頭,陳鉻剛好跳起來,把衣服蓋回他身上,還在他腦袋上胡亂擼了一把。
聶政雙鬢微白,不知到底是落了雪花,還是自然衰老。
陳鉻總覺得,前幾日在新鄭時,他的白髮可並沒有這麼大一片。
聶政收劍入鞘,說:「當時我自知斷無生路,不願受辱於他人,便自剖雙目、毀去容顏,自刎於殿前。以為如此,便能不拖累母親與阿姊。」
狂風揚起大雪漫天,聶政長發隨風飛揚,衣袍獵獵作響。
他獨自向遠處走去,說:「只不知,我為一時義氣,害得母親慘死,阿姊被刑虐流放數千里。她臨走時,心中仍只記掛著一樣,便是我生前最心愛的伏羲琴。
「人生天地間,非獨是為自己而活,為知己而活。天地浩大,非獨只有一個『愛』字。刺客,殺人是手段,愛人方為目的。
「若真一意孤行,待到幡然悔悟,定是悔之晚矣,永生永世不得解脫。」
「我的嗎呀!」陳鉻舉著雙手哈熱氣,哆哆嗦嗦不知道是冷還是在笑,感嘆:「他一個古代人,一口氣說那麼多成語,你聽得懂?」
「他說成語了嗎?」袁加文也是一頭霧水,答:「懂……懂一些吧?你來做什麼?」
陳鉻打了個噴嚏,落水狗似的搖搖腦袋,說:「來找你啊。」
袁加文:「有事?」
陳鉻:「沒事啊。」
袁加文:「哦,那回去唄,嫂子給你做點好吃的。」
陳鉻牽起袁加文的手,問:「你沒事吧?」
袁加文緊張得呼了口氣,反問他:「你昨晚上叫了大半晚,你才有事吧?」
陳鉻沒好氣道:「那你一、個、人,每天晚上都在做什麼?你能沒事嗎?」
袁加文:「……」
兩個人一高一矮,一大一小,緊緊圍繞「有事沒事」這四個關鍵字,展開了一場莫名其妙的嘴炮戰,最終以袁加文的認輸告終。
身後的雪地上,留下兩行亂七八糟的腳印。
袁加文說著話,偷偷向後望去,腳印深深淺淺,被大雪覆蓋。
餘下的日子裡,眾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處理。
李星闌多次前往西山,不知道跟准提討論了什麼,或許是凡人難以理解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