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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5:57:28 作者: 七六二
    韓原破口大罵:「大王糊塗!沒了百姓,何來國家天下?危急存亡之際,大王此舉將盡失民心,此舉,令人心寒。」

    韓安擺擺手,閉眼不願再與他車軲轆:「寡人真是生不逢時,接了個爛攤子,群臣天天只在耳邊車翻來覆去地念叨:危若累卵、危若累卵!危了快十年,寡人能不知道?每一個能幫忙的!話也與你說了,都是自家兄弟,也不治你的罪,走吧走吧。」

    韓原不死心:「王上,申子變法,國治兵強。徐州會盟,五國相王。我勁韓之劍,能陸斷牛馬、水截鵠雁。六國合縱連橫,勠力同心,如何不能勝過那蠻夷之邦?」

    第71章 圍城·叄

    韓安打斷了汴陽君的哭訴:「六國合縱連橫?當年脩魚戰,秦欲伐楚。那楚王召來陳軫,巧言令色,假言助韓,實不過禍水東引!令秦韓交兵而免楚國之患。什麼同盟,俱是各懷鬼胎。企圖他人相救,不如識時務而保全國祚。」

    韓原激動:「王上並非不知秦國陰兵的厲害,今非昔比,他們如何肯放過大王?」

    「汴陽君,夠了。降書早已送出,多說無益。秦國最先拿寡人開刀,真殺了寡人,吞了新鄭,不怕六國群起而攻之?」韓安皺眉,一副窩火的模樣,強忍著將要爆發的戾氣:「再說,自古君權天授,貴胄世襲,你道寡人之舉令人心寒,豈不知你自己更是數典而忘其祖?反正汴陽城破,你滾吧,這個汴陽君還給寡人,滾滾滾。」

    韓原聞言,知道多說無益,轉身推開門:「新鄭百姓,何辜?大韓子民,何辜?」

    這年近不惑的韓王,兩鬢霜白,眼含熱淚,嘴裡念念有詞:「數百年不都如此過來的?打來打去。韓原,寡人膝下無子,寡人膝下無子。寡人只有著一杯酒……寡人何辜……」

    說到動情處,滿飲一杯烈酒,辣得止吐舌頭,飲罷隨手扔了那犀角杯。

    杯子擦著剛剛張開的門縫,「嗖」一聲飛了出去。

    陳鉻和張良剛走到寢宮門口,侍衛告退,便見到韓原推開大門。

    只聽「啪」一聲脆響,張良捂住腦門,鮮血從指縫間滑落。真真是血流滿面,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陳鉻一把接住他:「這麼重?不是,汴陽君,韓王怎麼說?」

    汴陽君擺擺手,半晌無話,帶著陳鉻向外走:「大王已經遞出降書,午前應當就要開門請秦軍入城。」

    陳鉻大驚:「說笑吧,怎麼能這樣?新鄭這麼好的位置,秦國現在已經瘋了,一定會把百姓殺光,十萬喪屍把這裡當做據點的。韓國沒了,他們打通函谷關後向外擴散的通道,還能挾持周王,簡直是要上天。」

    他說著,把張良往汴陽君手上一送,甩手擼袖子:「不行,我得想個辦法,找北辰帶您離開。」

    汴陽君搖頭:「國可無我,我卻不能背棄國家。萬不得已之時歸降秦國,原也無可指摘,然而王上一時失察……我也只有效仿比干,挖心剖腹,以死相諫。」

    陳鉻聽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轉身走回去。

    一陣風般踹開韓王寢宮的大門,準備把他拖出來暴打一頓。

    卻只見燈油在地面流淌成一個小灘,燈盞側倒在書案上,韓安斜靠著憑几,黑血沿著鬍鬚顆顆滴落。

    韓王死了!是誰做的?

    陳鉻往前邁了一步,立即向後退了三步,被門檻絆了個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整個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這種時候千萬不能靠近屍體,不然就會有人立刻跳出來,指著自己大喊有刺客。

    「有刺客!」

    一名侍衛不知從哪冒了出來,見狀高呼。

    可以,這很套路。

    陳鉻慢悠悠從地上爬起來,揉著屁股,回頭看去。汴陽君摟著滿臉鮮血的張良,一瘸一拐走到自己身後,向門內望去:「還是別看了。」

    汴陽君瞬間跪倒在地,泣不成聲。

    陳鉻忙不迭接過昏迷的張良,將他搖了幾下,弄醒。

    於是,張良也跪在地上痛哭起來。

    陳鉻一個頭兩個大,實在不知道死個奴隸主有什麼可哭的?當然,被毒死確實很可憐,他死前連點聲音也沒發出來。

    子時二刻,韓王安寢宮外。

    綠甲侍衛們扛著大刀長矛,步伐整齊迅速合圍,烏壓壓一片。數十名朝中重臣紛紛聞訊趕來,先是痛苦兩聲,而後便站在侍衛背後,縮著脖子張望。

    人群中鑽出一個用白布堵著鼻孔的橫陽君,一溜小跑奔到陳鉻面前。

    試探兩下,見陳鉻並沒有動手打他,便大著膽子伸手一撈,將張良撈了回去。

    弓箭手們搭箭張弓,對準被圍在中央的兩名外來者。

    橫陽君將張良塞進身後的人群中,抄著手,躲在侍衛從中探頭探腦,拖長聲音喊話:「汴陽君,王上不過是要降秦。我知你為國心切日月可鑑,卻如何能做出弒君之事?」

    韓原雙手緊握,指甲陷進肉里,鮮血順著手掌滴落,頭也不抬:「大王,確是被逼至死。」

    群臣議論紛紛,勸汴陽君束手就擒,表明將對其按律治罪。

    然而韓原不發一言,跪在地上,目光冷冽地探查眾人。

    說話間,那披著狐裘守城的官吏氣喘吁吁地感到,捧著個竹簡,拿給眾人輪流查看:「汴陽君的上書……這大逆不道之言……唉,微臣實不敢呈與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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