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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5:57:28 作者: 七六二
北辰:「……」
他與陳鉻同乘一騎,近兩米高的男人跟扇門板似的,幾乎要將馬壓垮。
「我……」陳鉻滿腦袋問號,艱難地吞了口口水,問:「李星闌呢?」
北辰一腦門官司氣:「不知道!還睡不睡?不睡老子就滾下……你就滾下去。」
陳鉻打了個呵欠:「好睏,不對,那個妖怪逃了?」
北辰懶得理他,用力敲了敲他的腦袋,無所謂道:「無足輕重的雜碎,逃了便逃了,睡你的。」
午後休憩。
陳鉻蹲在地上,雙手抱頭。
韓樘氣急敗壞,提著他的耳朵尖,怒吼:「你去審問俘虜?你去審問俘虜!陳鉻!」
陳鉻渾身乏力,上下眼皮打架,更是心猿意馬,偷偷用目光四處搜尋李星闌的身影。韓樘的話便在他那左耳進右耳出,他隨口答道:「反正他也什麼都不知道,辰哥都說沒事的啦。」
韓樘不知是不是和陳鉻相處久了,一個氣急敗壞,竟也「哇」一聲哭了起來,哭喊:「他殺我百姓,毀我城池!血海深仇,你怎麼能就這麼讓他跑了?」
陳鉻一個頭兩個大,只得先將他糊弄過去,哄著:「我記得他的樣子,我、我我給你畫下來,保證上天入地,一定把他給找出來。」
韓樘抱起玄鐵古琴當板磚使,一股腦砸過來。
陳鉻抱著腦袋逃竄,被打得滿頭包,最終用一副小畫像將韓樘哄住。那本是顏川給的地圖,背面還寫了近十七個「正」字,金雁妖的畫像被描在角落,黑乎乎一團。
待得韓樘走後,他便將那羊皮地圖捲成一個小筒,塞進靴子裡。順手抽出李弘的小弩看了看,心中感嘆:來到這裡已經快三個月了,然而此刻,卻與最初的目的地背道而馳,所有的事情都是一籌莫展。
自汴陽至新鄭約四百里,三千餘人組成的像一條病怏怏的長龍。
汴陽君一路收納流民,日行僅二十餘里,然而情勢緊急,加之後有追兵,眾人不得不加快步伐。南下繞過秦國南陽郡,經宜陽到新鄭,耗費六七日,終於開至距韓國國都新鄭五里處。
十二月初,天地肅殺,萬物寒霜滿布。
此時的韓國,已是危若累卵,昔日繁華的新鄭城門緊閉。
城頭,戍守的士兵矛戈橫陳,手握長弓,機警地注視著四周的動向。
城門外,流民如遍地螻蟻,似乎已經在這守了許久。城牆腳下到處都支起了簡陋的帳篷,傷病者被堆在一處等死,熏天的臭氣中最嚇人的,莫過於此種死亡的氣息。孩子們不知恐懼,仍在泥地里玩耍。大人煮著湯泡飯,糙米混滿了穀殼、濕泥、樹皮等等,全家老小共用一支破陶碗,輪到無事可做的傷病員時,碗中的湯水僅剩下一口。
汴陽君帶著韓原與幾名老先生,勉強將衣物弄得整潔,躬身在城門下,手捧一卷陳情書簡,靜候守城的官吏前來接見。
等了約莫一個多時辰,城頭上慢悠悠走來個不知品級的官員,披著皮草裘子,雙手抱著個暖爐。他將腦袋伸出城牆,立即引起一陣騷動,流民們紛紛跪地痛哭,請求大人打開城門。
守城的士兵隨意放出幾支箭矢,將人嚇走了一半,而後放下一個用粗麻繩吊著的空竹籃,讓汴陽君將竹簡放於其中。
那官吏笑嘻嘻地與他打招呼,遙遙行了個亂七八糟的禮,喊著:「還請汴陽君安心靜候。」
說罷,在竹籃中使勁撈了一陣,他本是半夢半醒的,掏了半天,驚訝地只找到一卷竹簡。只得面色尷尬地搖搖頭,笑著朝城樓下揮手,不知跑道哪裡去了。
於是眾人在城門外安扎了下來,一日過後,仍不見回音。
昔日大殿之上彈琴殺人的刺客聶政,此時正抱著個孩童彈琴。
韓樘這小子十餘歲的年紀,少有長輩關愛,一朝遇到了聶政,野貓搖身一變成了家貓,說不出的乖巧。
聶政隨口說著:「都城從前在陽翟,夏啟會盟諸侯,有鈞台之享,幾百年後,夏桀囚禁商湯。天道輪迴,大抵如此。」
韓樘不明所以,但不表明疑問:「我還從未來過國都,新鄭如何?」
聶政笑:「地方不大,有不少美食。其餘的麼,倒是未曾留意過,咱們是齊國人。」
韓樘默念:「齊國。」
聶政:「韓王安龜縮在城中,原本等著韓非向秦王求情,然而這人聽說也是快要死了的。韓王生怕得罪於秦,如何會開門接納流民?」
韓樘聽得仔細,一慌神:「又彈錯了,我太蠢笨。」
聶政摸摸他的腦袋:「無妨,曲子原本無甚對錯,愛如何彈,俱是琴師自己的事。」
然而陳鉻羨慕別人,心中酸楚,聽了一會兒只覺那曲也不成調,耳朵疼得很。
獨自走出去,深呼一口氣,這才發現冬季寒冷,呵氣成白。
他搓著被凍紅的雙手,遠遠看著對面一群人圍著李星闌。計算物資儲備,開銷,路程,如何過冬,如何療傷治病,商議那些有的沒的。
公孫老先生愁得很:「新鄭亦是處境艱難,君上沿途收納流民,吃穿用度本也不多。然而生逢亂世,大家都不容易。」
另一人低聲道:「聶先生提議遷往齊國,取道楚地的陳、城父、彭城,至曲阜,落腳泰安。」
李星闌攏了攏披風:「齊國地大物博,東鄰渤海,也是秦國最後的目標,想法倒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