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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5:57:28 作者: 七六二
李星闌忽然伸出右手,修長的手指觸及陳鉻的衣襟:「用比喻來說明這些問題並不恰當,但非常形象。」
陳鉻呼吸一滯,莫名其妙,連心跳都漏了半拍。
李星闌的手指向下滑動,摘出陳鉻插在領口的那支茱萸。
他的手一離開,陳鉻的心跳陡然增速,臉色潮紅。
李星闌用石子在泥地上畫了一個正方形,摘下九顆紅色的茱萸果,仍在地上,說:「這些果子的排列雜亂無序,並且一直在滾動。如果我問你其中一顆在哪裡,不同的時刻會得到不同的回答。它們的分布很不均勻,而這種不均勻的分布狀態有無數種。」
陳鉻小心翼翼地點頭,像個被老師開小灶補習的吊車尾。
李星闌將茱萸果整齊排放,三顆一行,橫豎各三列,說:「現在他們按照順序排好了,你能準確地對任何一顆果子的位置進行描述,比如說這個,第二列第二排。在這個正方形里,只有這一種排列方式是最均勻的。」
陳鉻點頭,竟然明白了一點:「分布不均勻,主觀上讓人覺得很混亂,所以我們說的混亂程度,就是第一種情況下的所有可能,就是熵?它是一個數值。」
「聰明,雖然不準確,但很接近了。」李星闌雖然否定了他的答案,卻用了一種鼓勵式的語氣,繼續說:「所有可能狀態的總數,叫微觀狀態數。在統計熱力學裡,熵是隨著微觀狀態數增加的一個函數。」
陳鉻:「終於聽懂了一句話!一個函數,不是一個數。那為什麼熵是增加的?」
李星闌把果子們弄亂,拿起一顆,放到另一個位置上,再拿回來:「在這個正方形的封閉系統里,有兩種隨機過程,你可以簡單地理解成兩種運動方式。一種是可逆的,我把它拿出去,再放回原來的位置,跟一開始相比完全沒有任何變化。」
他把其中一顆果子剝成兩半,說:「另一種是不可逆的,我把它掰開,你沒辦法讓它們再粘回去。」
陳鉻:「明白,可逆的過程對這個系統不造成任何影響。不可逆的過程,增加了可能性,讓微觀狀態數增加了,所以熵也增加。但是我們不能把果子粘回去,所以熵只會增加,不會減小。」
李星闌把兩半果子重新拼在一起,放到它原來的位置:「對,你的思路很清晰。如果我們讓時間原原本本地『反演』,假設這兩半果子按照原先的軌跡退回去,再完全融合在一起,變回了原來的狀態。他們的粘合需要動力,動力從何而來?這其實仍然是熵的增加,即使表面上看似時間倒流,但一切都已經不同了。結論就是:熵對於時間的流動而言是一個參考坐標,基於熵只能不斷增加的事實,時間箭頭只有一個方向。」
陳鉻:「好像有點明白了,即使讓一切按照過去的軌跡倒著發生,時間箭頭所指的方向並未改變。更何況人類身在這個系統當中,就像沒法體會到地球的轉動一樣,我們既無法意識到這些事情曾經發生過,更無法意識到過去變成了未來。所以說,時間無論在主觀還是客觀上都不存在倒流的可能。但是如果我們假設熵可以減小,又會發生什麼?」
李星闌:「比這一刻的熵更小的狀態有無數種,誰也不會知道熵會減小到哪個程度,變成那種確切的狀態。假定熵能夠減小,就好比由於某種不可知的原因,這兩半果子可以自發重組成一個,你又怎麼能夠保證它們會按照你的意志,由原先的裂口癒合?它們難道不能從背面癒合?它們就不能貼合到其他的果子上?關於熵的討論就此結束,我的解釋只是為了幫助你理解其他的東西。」
李星闌動作自然地摸了摸腰側,揪下小半張曼陀羅的葉子藏在指縫之間,在端起酒杯時偷偷放進酒里,然後一飲而盡。
陳鉻苦笑:「好吧,回到過去這種事情,只存在於人類的美好腦洞中。總之,人不可能回到過去,那我們怎麼會來到這裡?」
風起,落木蕭蕭,秋意濃烈,二人靜默無語。
片刻後——
李星闌的聲音在陳鉻腦海中響起:「不要再繼續討論。」
陳鉻莫名其妙,看向李星闌,明明聽到了他的聲音,卻沒看到他張嘴說話。
李星闌:「別說話,有什麼東西在偷聽。」
陳鉻張大眼睛,想起在水潭時的經歷,試著在腦海中想像自己想說的東西,想:「是什麼?」
李星闌:「說不清,只是一種感覺,非常短暫的瞬間。不要和任何人提我們談論的事,飛船上的人全都不能信。」
陳鉻:「阮教授是可信的。」
李星闌:「即使可信也不要提,事情沒這麼簡單。」
陳鉻想:「好,飛船上的其他人你都認識麼?我很擔心阮教授,他身體太差了。」
李星闌:「我,g,阮霖洲,你都認識。」
陳鉻想:「g是什麼?」
李星闌:「你大哥的……那個德國人。還有一個日本人,一個印度人,兩個美國人,以及另一個德國人。」
陳鉻努力回想,卻無論如何也記不清楚,只是想:「我記得有個紅頭髮的男人先動手,然後我就暈過去了。飛船上發生了激烈的戰鬥,死了兩個,不,三個人。後來,後來怎麼了?我暈過去了。」
李星闌:「法比安是德國個間諜,他殺了萊斯利和伯格,把你打暈並試圖打開盒子,最後被g一刀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