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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5:57:28 作者: 七六二
李弘卻未回答他,兀自將拿起陳鉻的手,讓他雙手包裹著染血的匕首,而後自己撿起秦兵的長矛,頭也不回,道:「帶趙祺回營帳,川與我去了結剩下那五人。」
說罷與顏川一道向西北大營走去,兩人漸行漸遠,風聲傳來低語。
顏川:「何苦逼他下殺手,怪不忍落的。」
李弘:「亂世之中,人命盡如鴻毛,終須學著去……」
顏川:「你待他與旁人不同。」
李弘:「勿要多言。」
顏川:「哦?」
陳鉻將匕首上的血擦乾淨,又將現場處理了一下,主要是把秦兵的屍體丟進似乎是澡澤的泥淖中,見那些屍體仍浮在泥上,便跳上去踩了幾回,終於掩蓋掉所有痕跡。
於是便一面無聲地掉著眼淚,一面帶被凍得發抖的趙祺往回走,感覺趙祺抖得十分厲害,也不知道到底是受凍了,還是被陳鉻的一系列行為鬧得毛骨悚然。
陳鉻與趙祺十分順利地回到了營帳中,李弘那邊將餘下的五名秦兵全數暗殺,一把火燒了整個營帳,本來想要再深入那西北大營,但見那地方防禦嚴密,天色將明,兩人無法,只得分道揚鑣,李弘獨自轉身回營。
第二日,秦軍發現有一處營帳被燒,其中僅有五具屍體,另外十五人不知所蹤,而各處的守衛均道自己夜間嚴密看守,絕不可能有人私自出逃。
一名百將到各處威脅恫嚇了一番,竟然不了了之了。
陳鉻:「他不是這裡的老大,你……」
他不大敢看李弘,猛然抬頭一看,只見他瞪大了眼睛豎著呆毛在看自己,只得硬著頭皮問:「你……覺得呢?」
李弘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呆愣愣地,好像沒聽見陳鉻的話。
陳鉻擔心李弘生氣了,不敢再招惹他,那名百將走後,各個什長、伍長又輪番將自己管轄的俘虜們整治了一番。
及至下午,那百將心不在焉地指揮各營的俘虜調換區域,陳鉻、李弘與趙祺被換到了地下礦洞裡,任務變成了用金屬礦鎬挖掘硫鐵礦,陳鉻觀察了一陣,發現許多硫磺裸露在外,不少地方噴出極細的絲絲刺鼻氣體,像是瓦斯的味道。
咕嚕嚕一陣響,李弘肚子餓了,終於回過神來。
陳鉻一直十分殷勤地忙前忙後,一個人承擔了三個人的作業,趙祺手肘被那金雁啄傷,包紮著污穢的破布,傷口已經化膿感染,流出不少暗紅的血水。
陳鉻見李弘臉色陰轉多雲,才試探性地開了口:「我特別擔心你們,昨晚上的時候,因為那種怪物,我……我想你們不太了解。」
李弘看向他,似乎沒有非常生氣,他繼續說:「從前在我們那裡,很多人像那金雁一樣,整個人都變成了腐而不死的怪物,那是不受控制的。我們損失了數以億計的人口,最終以為自己能夠掌控它們——實際上,並沒有。或許你不相信,但我真的沒有騙你。」
「我信你。」
李弘說得毫無猶疑。
陳鉻仿佛受到了鼓勵:「首先,我要承認我的錯誤,我沒有服從你的安排,造成了之後的誤會,浪費了大家的時間和精力,差點傷到顏川,我必須向你們道歉。雖然我們之間存在意見的分歧,但……還是感謝你們救了我。」
李弘愣了愣,點點頭,又搖搖頭,臉色由陰轉多雲。
陳鉻接著說:「我想秦國的計劃大概是這樣的,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聽明白:第一,他們得到了病毒,先在動物身上試驗,一種金色的大雁感染了它,卻不知道為什麼只被感染一半,於是有人可以控制它們,這給了他們利用病毒的可能性。第二,他們計劃在人的身上實驗,不能在自己人身上,也不能在秦國國內,以免造成難以控制的局面。兩國邊界經常交戰,容易找到俘虜與流民,便於掩飾。第三,能夠控制金雁的人,才是這裡的最高指揮官,西北大營是他們的住所、實驗室,以及喪屍集中營。」
李弘點點頭,顯是十分贊同:「但『他們』與秦兵恐怕並不親密,昨夜之事處置得十分草率,這不合常理。秦人素來不善使鬼蜮伎倆,恐怕是從哪裡請來的方士異人,雙方合作不久,相互猜忌,『他們』丟了一隻金雁,秦人丟了二十人。」
李弘說著,又愣愣的看向陳鉻,陳鉻被他看得後背發毛,問:「你……你別老是盯著我看呀,我已經道歉了。」
李弘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古怪,沒頭沒腦地說了句:「抱歉。」
「啊?」
李弘苦笑著搖搖頭,表示不提也罷。
陳鉻十分高興,總算被原諒了:「睡一覺我都忘啦,你不生氣就好。」
忙碌了一天,秦兵沒給俘虜吃飯,也沒有讓他們停止勞作。只是接近傍晚,天地間陰陽相交,底下礦洞內光線太過昏暗,但由於空氣污濁,不宜點火,故而陳鉻等人又被幾個秦兵抽著鞭子趕到了地面上。
陳鉻自從發覺自己身體的「特殊」之處,便對受傷或疼痛不那麼大驚小怪了,他總是走在最後擋鞭子。李弘轉頭,只望得見他一雙小狗一樣的眼睛亮晶晶的,憋著眼淚,沒頭沒腦地傻笑。
夕陽燒紅了半邊天,晚霞是金邊勾勒著赤紅的雲彩。
一行人在水邊清洗挖掘工具,趙祺的身體瘋狂地顫抖,礦鎬好幾次掉落在地上,巡邏的秦兵抽了他好幾次,都被陳鉻笑嘻嘻地擋住了,秦兵以為他是個傻子,便懶得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