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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5:06:53 作者: 曬豆醬
而且這個人,還是個左撇子。
他用左手抽菸,用左手去摸狗,右手成了自己的擺設。背部甚至有了一點含胸的弧度,抻拉著背肌,將人製造出一碰就要灰飛煙滅的強者脆弱感。
「你是不是在和我生氣啊?」陳雙喝了一大口的冷風,他似乎迷失在霧裡,如果全世界連自己都找不到屈南,那屈南就真的要消失了,「我是很生氣,因為你騙了我很多事,可是你為什麼這幾天都不理我?你哄我兩天,我可能就不生氣了啊。你還說無論多生氣都不會不理我。」
一陣風吹過來,樓下有了幾聲突兀的鞭炮聲,春節假期還沒有過去,還有人在慶祝。
聲音頂破樓層,猶如穿透雲層,他和屈南相距幾米,卻仿佛站在不同的孤島上,那邊不放船,自己過不去。浪花洶湧,氣浪瀰漫,背光畫出了屈南灰色的輪廓線,孤立無援。
「你不是說,永遠都不會不理我嗎?」陳雙不由地吸鼻子,鼻頭通紅。可屈南只穿了一件背心,他像是沒有感覺。
「你走吧。」終於,不知過了多久,屈南再一次開口,話里話外都是趕人的語氣,「走啊!」
隨著主人的語調改變,剛才還趴著的大狗站了起來,再一次對陳雙呲牙。而這一次,屈南沒有伸手阻攔,任憑那隻狗朝著陳雙逼近。
陳雙不得不後撤,從天台上退下來,情緒上太過震撼,以至於剛才沒有心痛。直到他重新回到屈南的臥室,真實的情緒大面積鋪開,疼得肚子絞起來,蹲在地上一步都走不動,汗如雨下。
怎麼會這樣啊?他為什麼不認識自己了?陳雙扶著牆才能站起來,怎麼走下樓的都不知道。當他從樓梯處轉彎時,牆上的一張合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合影里是三個人,幾乎差不多高,每個人都穿著運動短褲和背心,從體態上分辨,可能是同一個訓練項目。
其中最靠左的那個,就是剛才自己見過的,屈南的姥爺。那時候他還處於壯年期,儘管頭髮已經半百,胳膊和腿上的肌肉並沒有流失。
底下的名字是,張輝。中間那個,名字是屈鵬,最右邊的那個,右肩膀貼著巨大的膏藥貼,名字是屈向北。
陳雙震驚地看過去,那人根本就不是屈南。
「見到阿南沒有啊?」姥爺端著一碗中藥出來,「那張照片啊可有年頭了。阿南有沒有想下樓吃飯啊?」
「他說……他不是屈南。」陳雙慢慢走過去,這個人就是張輝,「他說他不認識我,他還要放狗咬我,可是我認識他,我真的認識他。」
張輝聽了,嘆嘆氣,搖搖頭。「你坐,坐吧。你不要怪他,阿北去世之後,他就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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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屈南啊,委屈的屈。
第114章 跳高世家
阿北去世……陳雙像是被中藥味熏了,眼睛前面起了水霧。屈向北去世?他難道已經死了?那屈南為什麼說他是屈向北?
「阿北啊,已經走了好久咯。」姥爺慢慢地說,慢慢回憶,「他是玉蘭和屈鵬的第一個兒子,是我第一個外孫。」
「玉蘭?」陳雙再次看向樓梯,屈南沒有要下來的意思。樓上一點聲音都沒有。
「張玉蘭,我女兒。」張輝靠向了椅背,「我啊,是很早那一批在中國搞體育的人,那時候搞運動的人少,田徑少,跳高的人更少,有領導支持,有領導不支持,經歷了很多事。連場地都沒有,我們都是盯著外國選手的錄像帶來練,很辛苦……可是怎麼都跳不過人家,被人家打得落花流水。人家老外,從小就有系統訓練,也有科學飲食,咱們啟蒙很晚,一直在趕,趕不過。」
陳雙再一次打量老人的腿,他穿著一雙棉拖鞋,兩隻腳的腳踝顯然不一樣粗,左邊的變了形。
「屈鵬是我的學生,我親手帶出來的孩子。」姥爺搖起蒲扇,「以前肯搞體育的孩子,家裡普遍條件不好。他沒有親人了,吃飯都成問題,我就把他帶在身邊,用自己的糧票和隊裡的伙食票給他補營養,中國人要吃肉蛋奶,要補很多才夠。他是個苦孩子,家裡只有一個人。」
屈鵬?現在陳雙終於捋清了關係,那應該是屈南的父親。張輝是姥爺,張玉蘭是媽媽。
「他超過了我,對跳高也很有熱情。他說,中國人遲早有一天會站在最高領獎台上,中國人遲早能跳過2.40。」老人繼續說,渾濁的眼睛裡忽然發光,仿佛看到了那個年輕的黃金時代,血液沸騰,「後來,我女兒和他慢慢走近,兩個人互有好感,他和隊裡打報告,提出了結婚申請。我很高興,我就這麼一個女兒,交給知根知底的學生,我很放心。沒過兩年,我家阿北就出生了,一生下來,我就開玩笑說,這小子的腿很長,將來適合搞體育。後來他長大了,他確實很適合,比我,比他爸爸和媽媽都優秀,生下來就是要跳高的人。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他的成績很快就超過我,超過屈鵬那年,他才17歲。他有天賦,待人接物又很有禮貌,見過他的人沒有不誇他的。」
「可是早知道我會害了他,我寧願他一輩子都不會跳高。」忽然,張輝的語氣轉變,呼吸加重,胸口像手風琴那樣起伏,「他死在了跳高上,跳高害死了他。」
「他……怎麼死的?」陳雙禁不住問。原來,屈南還有一個這樣完美的哥哥,所有人都在找的屈向北,就是他的親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