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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2:46:42 作者: 映漾
    「好。」盛夏回答。

    很直接。

    她不樂意拍醫院是私人理由,私人理由不能成為工作不能做的藉口。

    這個定製紀錄片對丁教授來說是很重要的項目,主旋律,上頭下的指標項目,拍得不好會影響丁教授的職業生涯。

    阿克蘇這邊,是樹典型的地方,預計得拍半年。

    而且阿克蘇有那麼多醫院,不至於真的會碰到那個人。

    盛夏自己安慰自己。

    「哦,對了……」丁教授好像在和旁人說話,捂著話筒過了幾分鐘才重新開口,「這邊醫院有從鹿城援邊過來的醫生,姓程,他說他認識你。」

    盛夏:「……」

    盛夏:「……我不認識什麼醫生。」

    「這樣嗎……」丁教授又開始和旁人嘀嘀咕咕。

    盛夏捏著那個已經褪完色的擎天柱手機鏈,只想買張機票跑回東南亞。

    她寧可去東南亞再測個核酸再隔離十四天!

    「你等下。」丁教授說完,手機里就換了一個人。

    「盛夏。」電話那頭男人的聲音傳來,「我是程涼。」

    盛夏抿起了嘴。

    「你那個小師弟不太認識路,去阿克蘇機場的路況也不怎麼好。」那個人說,「所以我會和他一起去接你。」

    「這邊早晚溫差大,晚上只有十幾度,你不要把衣服都託運了,留件外套在外面。」他又說。

    「另外萬一晚點了也不要急,機場這邊就兩個航站樓,你到了以後直接去B3出口就可以。」他繼續絮絮叨叨。

    然後,沉默。

    盛夏盯著擎天柱。

    登機口已經開始準備登機,很多人站起身開始排隊。

    盛夏走到隊伍最尾端。

    「抱歉。」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您哪位?」

    第四十六章 這種,熟悉的房東感。……

    盛夏在飛機上做了一個夢, 夢裡風雨交加,程涼隔著一個空曠大廳遠遠地看著她。

    這其實是一個靜止畫面,程涼就那麼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四周潮水般涌動的黑暗裡有風雨聲呼嘯而過。

    這個夢盛夏這三年裡做過很多次, 沒有台詞,沒有動態畫面, 程涼就這麼站在黑暗裡。

    很悲傷的夢。

    每次醒過來,都會覺得呼吸困難眼眶酸澀。

    這對她來說, 是個噩夢。

    飛機還在飛行, 盛夏摘下眼罩打開遮光板,窗外投射進來的陽光讓她有一瞬間的恍神。她站起身,進了飛機上的衛生間。

    摘下口罩冷水洗了一把臉,看著鏡中的自己。

    這三年她過得很充實,那趟葉門之行讓她對拍紀錄片有了更切實的想法,遇到了好導師,接連拍了兩個業界評價還不錯的紀錄片,研究生在讀就已經有幾個機構向她投了橄欖枝。

    雖然很累,雖然常年飛來飛去, 但是她大部分時間都很快樂。

    除了偶爾做到這個夢的時候。

    盛夏又低頭洗了把臉。

    為了方便她把頭髮剪得很短,隔離了十四天, 現在又長長了,劉海蓋住了半隻眼睛,現在濕漉漉的黏在臉上。

    和三年前相比, 她變了很多。

    換成以前她肯定沒辦法問出您哪位這樣嘲諷技能開滿的問題,問得電話那端的那個人愣了足足能有一分鐘。

    電話是她主動掛掉的,掛掉之後就摘下了手機掛件和鑰匙扣,沒真的丟垃圾桶, 她把這些東西塞在最近暫時用不到的護照卡里,現在手機上沒了裝飾,有些空蕩蕩的。

    出了衛生間,盛夏跑到空乘那邊購物車裡買了個手機掛件,一架小飛機,上面有這個航空公司的logo。

    掛上之後,又覺得自己是個神經病。

    她很難理解她現在的心情。

    把程涼從自己生活里摘除出去後,她想過他們可能會重逢的場景,尤其是疫情之後,各種定製紀錄片都往醫療系統靠攏,那時候她就想過,萬一要拍程涼怎麼辦。

    但是每次想到這裡,她就會強迫自己打住。

    他們應該不會重逢,又不是好聚好散的,他用了最惡劣的方式分手,這種一句話不說徹底消失的做法,讓他們之間那場半個多月甜蜜契合的戀愛變成了一場笑話。

    既然消失了,他就應該一直消失下去。

    就算重逢,也得裝作互不相識。

    這是做人最基本的禮貌。

    可這個人,現在居然連禮貌都不要了!

    ***

    半夜十二點,盛夏乘坐的那班飛機晚點了三個小時終於到了。

    阿克蘇機場是4C級軍民合用支線機場,並不算很大,就像程涼說的那樣,出了機場就能一眼看到出口。

    盛夏為了領走託運過來的那堆比她還重的設備,出來得很晚,出口處已經沒什麼人了。

    所以,一眼就看到了程涼。

    戴著口罩,身形瘦削,那撮呆毛人群中鶴立雞群。

    盛夏下意識摁下推車的剎車推把,咔嚓一聲,車子裡面的箱子慣性往前沖,上百萬的設備,盛夏嚇得瞬間爆發人類潛能,身體飛快往前,企圖用肩膀扛住那堆快要摔下推車的箱子。

    哐得一聲,箱子直接砸在了她半邊肩膀上,痛倒是沒有想像中的痛,就是真的太重了,她整個人往前沖,但是好歹給落地的箱子做了緩衝。

    她鬆了一口氣,卻忘記後面還有一個挨著的箱子,兩個箱子在她身上連環撞,她幾乎沒有什麼掙扎就直接被錘趴下了,五體投地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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