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頁
2023-09-16 02:44:25 作者: 老天鵝啊
在N市工作了一年之後,我大概能聽懂N市的方言口音,但這種老一輩人說的純正方言,聽起來還是很像咒語。
老太太見我愣住,又笑眯眯地重複了一遍,還做手勢比劃,指著我回家必經的樓梯口。
我就跟聽英語聽力似的,賣力地捕捉自己聽得懂的詞彙——「處朋友」、「這兩天」、「沒來」。
我恍然大明白:「奶奶,您是問我,和我處對象的那個男的,這兩天怎麼沒來?」
老太太忙不迭地點頭。
由於她看起來太老了,她做這麼用力的動作我都緊張得慌。
我忙道:「您是說之前大半夜送我回家的那個男的吧?他不是我男朋友,就只是那天送我回家而已。」
老太太老神在在,一臉不信,又說了句什麼,這回我是真沒聽懂。
我說:「奶奶,我不是本地人,您說話我聽不懂。不然我先上去了,您在這兒吹吹風,涼快會兒好吧?」
老太太就客氣地跟我揮揮手,意思是我可以上去了,聲音溫溫柔柔的,又說了兩句什麼。
我大概明白她是說,讓我們倆好好的,別吵架。
我敷衍道:「得嘞奶奶,您放心吧,我馬上跟他和好。」
然後踩著高跟嗒嗒嗒地爬樓去。
*
等我回到家裡,已經九點半了。
我脫下高跟鞋釋放雙腳,然後趕緊去敲碩碩的臥室門想跟她吐槽一下今天的各種事兒。
敲了一會兒沒動靜,我才記起碩碩去外省調研去了,家裡就我一個人。
行吧。
我的傾訴欲霎時偃旗息鼓,頹然折回正門口鎖上保險。
打開冰箱想整頓夜宵,發現沒菜了。
扒拉出一塊提拉米蘇小蛋糕,也已經過期了。
打開電腦碼了會兒字,又心不在焉的,老覺得自己碼的是屎。
這特麼是什麼人間疾苦,有那麼一瞬間我都想下去接著和老太太聊天了。
我仰在座椅靠背上,百無聊賴地看著天花板,總覺得我向來不是一個耐不住寂寞的人,怎麼今兒內心這麼躁動呢?
我咬咬牙,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在陳先生的網店裡付了全款一千二。
我出息了我養鴨子了(不是)。
一千二就這麼花出去了,這是我上十節課才能賺到的錢。
這麼一換算,我也在想我是不是瘋了。
但是轉念一想,碩碩能節衣縮食一個月,省下七百塊錢就為了在台下聽一個陌生男人唱四個小時歌,而且那歌兒在聽歌軟體也能聽。
這麼一比較,我的心態又趨於穩定了。
然後緊接著,一通電話就打到了我的手機上。
*
我差點把手機甩出去。
但仔細一想,我是花錢的,我是金主,我慌什麼。
於是我做了個深呼吸,接起電話。
陳先生的聲音還是很好聽,但顯然孱弱得好像靈魂已經出竅了:「喂,您好,我這邊生意不做了,麻煩退個單。」
我特麼哪敢說話。
他氣若遊絲:「喂,聽得見嗎……」
我咽了口唾沫,我說:「陳先生……」
他那邊靜了片刻,然后蒼勁有力地說了兩個字:「退單。」
然後電話就掛了。
完了完了完了,我和陳先生之間的友誼可能就到此為止了。
這是我頭一次得到陳先生的電話號碼,趕緊給他打了回去,但是在我瘋狂道歉之前他就已經發揮開了:「你發什麼神經?你腦子怎麼長的?你能不能跟我講講你是帶著什麼心態做出這種操作的?」
我大腦一空:「大概就是『既然姐姐可以那妹妹也可以』這種心態。」
然後我們倆都愣了一下。
我趕緊大喊:「不是不是不是……」
但是對面已經掛掉了。
我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再次給他打過去。
幸好他還是接了。
這次我沒等他說話,立刻道:「我就是覺得你這兩天應該心情挺不好的,可能出去走走會好一點。因為你沒什麼朋友,涵涵最近也正忙,真憋壞了也不太好。」
不知道是不是這段話起到了安撫作用,他頓了頓,聽起來好像也沒那麼生氣了:「那你就不能用正常的方式約我?」
好問題。
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這是一段很複雜的心路歷程。
我從小到大就沒跟除了碩碩以外的人出去玩過,而且我也只有和碩碩這樣萬事隨緣、成天傻樂的人一起玩才沒壓力。
雖說我現在好像不像學生時代那麼畏畏縮縮了,但如果第一次和旁人約會,是和陳先生這種有強迫症的事兒逼,而且還是個異性,那對我來說難度實在太大了。
倒是乾脆利落的陪玩關係,對我來說會坦然很多。
我出錢,他陪玩,兩個人都輕鬆。
見我不說話,陳先生突然開腔道:「出去玩的花銷你來付。」
這意思是我不用撤單了?
我尋思正經找陪玩的話這好像也是應該的,於是連忙應道:「可以可以。」
他問:「哪天?」
我愣了一下,好在我手邊就有日曆:「這周六吧。周六你休息,我學生也都考試去了,我沒課。」
對面應了一聲「好」,然後乾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