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頁
2023-09-16 02:43:55 作者: 辭逆旅
到最後,他甚至不能光明正大地喚他一聲兄長。
而玄甲之下粗麻素白的衣衫刺痛著在場所有鎮北軍將士的眼。
他們從來都是效忠鎮北王的, 鎮北王忠君,鎮北軍便忠君,若上位者辜負了鎮北王的信任,鎮北軍定然毫不猶豫放棄那高高在上的帝王,而若帝王謀害了鎮北王,鎮北軍必定拋頭顱灑熱血,反了那德不配位的皇帝。
中軍帳中,陸珩令人升帳,他帶到鄧縣的可信的將軍皆在帳中,面色凝重。
他闊步坐在主位上,腰間配著那把寶劍,十六年前染著呂王妃的血,十六年後濺起障月的血。
劍鞘與旁邊的架子相碰撞,錚錚作響,令人心間顫顫。
「鎮北軍中定然有傅家、皇帝的眼線,障月大師當日之言,只怕瞞不了多久。」
「王爺,如今當務之急,還是需趕快過壽城關,回大周去。」
「只是前方斥候來報,桓潮生在壽城關外陳兵數萬,我鎮北軍若此刻回城,吾等唯恐為鄧縣桓家軍與桓潮生夾擊圍殲。」
在場之人心知肚明,宣正帝若是知曉了陸珩已經知道十六年前真相,他定然對鎮北軍斬盡殺絕,鎮北軍此來糧草補給本便不多,如若就此被困壽城關外,只怕十萬鎮北軍不是歸齊便是流亡,難能有好下場。
但此刻桓潮生又繞過了鄧縣,陳兵壽城關,稍有不慎,鎮北軍便陷死地。而壽城關的靖遠軍,陸珩或是底下鎮北軍諸位將軍甚至不清楚傅家會不會在那時暗暗落井下石。
陸珩沒有說話,他直直看著桌上法和交給他的暗探營的信物,此刻不知在想些什麼。
帳中一時沉默了下來,片刻之後便是曾經老鎮北王身邊的副將江源清開了口。
「而今壽城關外這不足十萬的鎮北軍,此刻恐是攻不下嚴防死守的鄧縣。桓潮生於壽城關陳兵數萬,洛京那位定然想要息事寧人,必定下詔調回鎮北軍。吾等只需聽詔行事。」
「而此期間,最關鍵的是,洛京那便究竟是在鎮北軍入壽城關前還是之後,知曉吾等已知十六年前真相。」
陸珩聞言頷了頷首,只待入了壽城關,他帶出來這十萬鎮北軍究竟是回防北地,還是舉兵洛京,端看那時的形勢了。
-
城牆之上,桓嫣一身武袍銀盔,目色淡淡遠眺著城外。
距那日攻城已過去了幾日,除卻期間障月自刎的消息傳來,鎮北軍再無其他動靜。
桓嫣每日裡除卻安置城中傷兵、統計陣亡將士之事,便會回同底下將士在城樓上登崗放哨。
熹微的光從天幕與山川交匯處點點出現,桓嫣昨夜守了一晚上,謝洵來時,她脊背依舊挺直著,不曾有一絲鬆懈。
待到交崗之後,桓嫣同謝洵靜靜站在城門牆頭上,看著遠處旭日東升。
謝洵道:「待到鎮北軍撤軍,父親便會帶著出兵壽城關的將士逆水西行入江夏。」
桓嫣道:「如此甚好,齊國皇帝不仁,桓家軍盡數苦守廬江到最後恐只能作困獸斗。」
在提出桓潮生帶兵穿過叢林大山而至壽城關這一計後,他們便曾想過此景容易形成雙方互相夾擊之勢,鄧縣外的鎮北軍易被鄧縣守軍與桓潮生所帶兵馬夾擊,而壽城關外的桓家軍則恐被鎮北軍與壽城關的靖遠軍夾擊。
謝靜熹便是在那時指出,令桓潮生在鎮北軍撤兵的同時向西後撤,待鎮北軍入關,桓家軍便入江夏。往後,那數萬桓家軍便就此駐紮於江夏,貫通蜀地與廬江。
謝洵笑道:「公主這一計便是告訴了建鄴城中的皇帝陛下,從此江夏與廬江兩郡歸屬桓家軍,這無異於往那皇帝陛下心上刺了一劍。可偏生他動不了真格,固城軍守著京口不能動,城陽軍守著南蠻亦是輕易不能調,剩下的禁軍與京畿駐軍他亦是不敢輕易外調。他也就耍耍那些個陰謀詭計、小人伎倆了。」
「父親與我說,待探清了建鄴那位的底細,只覺從前當真是一葉障目。」桓嫣輕聲道,「那雖不是什麼高明的計謀,卻勝在有用,將桓家軍困在廬江十多年。那位便是算準了大將軍即便不會為帝王守國門,亦會為齊國生民守國門。」
謝洵道:「只是如今,不論是桓家軍,還是當日假意歸降周國的靖遠軍,都跳脫了他的算計。建鄴的暗探前些時日傳來消息,太子有意除了傅遠章夫婦以泄憤,被皇帝責罵了。」
禎明帝對太子栽培有加,對於傅遠章假意降周之事,也不曾瞞著太子。奈何太子實在天資有限、平庸至極,而其他皇子更是無一能用,禎明帝操心勞神、垂垂老矣。
桓嫣道:「機關算盡,卻是後繼無人。倒是諷刺至極。」
謝洵輕聲道:「在那夢中,傅遠章從洛京帶著齊國大軍慌忙後撤回齊國後不久,建鄴那位便重病駕崩,太子繼位,卻對靖遠軍多有猜忌,傅遠章夫婦便是死在一杯穿腸毒酒上,對外稱是舊疾發作而亡。」
桓嫣怔愣了片刻,前世傅遠章也算是一心為了南齊皇帝,傅佼也不似今生這般奪了傅遠章的權徹底投向了北周。可到最後,傅遠章與凌馥竟是死在了效忠了一輩子的南齊皇帝手上,當真是可笑至極。
謝洵冷嗤道:「傅佼本就看不上新帝,憤而帶兵出走,占了壽城關,自立為王,未多時便被錢子瓊操練的散兵游勇攻而殺之,傅家唯有傅蹇諤的幼女倖存。」
<span>傳送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