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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2:43:55 作者: 辭逆旅
傅遠章默不作聲地看著兩個兒子你一言我一句地勸他,他雙手緊緊地攥著腰間佩刀。若非當日錯算一步,他們一家早便該歸齊了,又何來今日這般動搖的時刻。
他沉吟許久,方才厲聲呵斥道:「此事休要再提。」
恰如靖遠侯府又存放他們與禎明帝往來書信的密室,建鄴城中亦保存著那樣的密信。
而且,他的嫡三子尚還在建鄴城中。
第47章
睦興堂中, 燭火憧憧,小軒窗前的桌案上,擺著一副上好的棋盤, 謝靜熹與謝洵相對而坐。
屋中爐子中的炭火不滅,但夜深露重寒氣大,謝靜熹質弱,身上披著一件薄絨的披風。
謝靜熹悠悠說道:「那靖遠侯府和陸周皇家兩樁婚事作罷後,說是定下了那傅四姑娘與錢國公府小公子的婚事,可這都快一年了,竟還未成婚, 倒也是耐人尋味。」
兩人本是再說近些日子北周傳來的消息, 謝靜熹便與他說起了靖遠侯府之事, 她本也沒有太在意傅家後院那些個兒女婚事,如今因著嫣嫣,倒是更能瞧出幾分端倪。
謝洵嘴角輕勾似是嘲弄:「我瞧著傅家倒是有意將他家四姑娘許給皇家。」
他手下的商隊走南闖北, 便是北周洛京也淺淺觸及,洛京城中早便有傳言道是傅家四姑娘是大富大貴之命。出身靖遠侯府已是富貴,若要大富大貴, 只怕是要入皇家了。
謝靜熹輕抿著唇落了一子, 淺笑說道:「如今陸周皇室中, 與那傅家玉姿得配的可只有鎮北王陸珩一人尚未成婚。」
只是陸珩此刻遠在北境擊殺北狄,而且他似是認準了桓嫣, 哪怕桓嫣毅然決然離開北周。
謝洵捏了捏手上黑色瑩亮的玉石棋子, 微微啟唇說道:「也不一定是陸珩, 說不準便是那陸周皇帝。」聲音言辭之間帶著三分涼薄, 他緩緩落子,黑子便堵了白子的去路。
謝靜熹淡然看著那棋盤之上隱隱圍殺之意, 三分淺笑便落了白子:「倒是聽說了陸周的皇后怕是不好了。只是——」她言語之間稍作停頓,「只是這傅家想要那繼後的位置,卻未必是傅遠章的想法。他對我朝皇帝的忠心,卻非常人能理解。」
謝洵皺了皺眉:「軍師便這麼肯定傅遠章沒有這個意思?」他從不相信傅遠章能是什麼忠心之人。
謝靜熹抬眸瞥了他一眼,笑著搖了搖頭:「傅遠章之於我朝皇帝,便如思央之於你,你可會懷疑思央有一日會背叛你?」
說句不中聽的,在這世上,若說謝洵最是信任之人,絕非桓潮生與謝靜熹,而是思央。這世上若有一人能叫謝洵毫無顧忌託付後背,那人必定是思央無疑。
謝洵輕哼不屑道:「傅遠章如何與思央相提並論?」
謝靜熹道:「謝恆救傅遠章於狼口之下,傅遠章助謝恆在隆昌宮變中登上皇位。此二人便是再大利益,也輕易離間不得,唯有那所謂的殺父滅門之仇才叫世人相信二人真的決裂了。」她眸色微微一沉,毫無顧忌地直呼著禎明帝的姓名。
她鳳眸一轉,閃爍而過一絲凌厲:「而凌馥出身吳興凌氏,雖是江南地方士族,但在我朝卻不顯,多年前她曾與各大士族的姑娘一同入宮進學,各皇室宗親中,屬她與謝恆交情最深。當年隆昌宮變也是凌氏一族同江南地方幾大士族一同送謝恆登上皇位。」
謝靜熹不曾明說凌馥與禎明帝之間過往究竟如何,但謝洵聞言心下便有了猜測,不禁劍眉緊鎖。
「故而這傅遠章同凌馥即是夫妻,約莫也是互為監督。他二人攜手併力二十多年助謝恆成大業。」謝靜熹嘲諷一笑,「故而這傅遠章同凌馥絕不會就此令傅玉姿入宮。倒是他底下那兩個兒子,許是有些別的想法。」
她落子,白子置於棋盤之上,黑白之間,突破了黑子的重重圍殺。
謝洵目色幽深似是靜謐潭水:「錢皇后無子,陸周皇帝後宮凋敝。若是傅玉姿入宮為繼後,誕下皇子,那便是陸周正兒八經的未來皇帝,為十多年未見的奶兄弟拋頭顱灑熱血,還是輔佐親生外孫登基成大業,傅遠章當真不會選後者?」
他毅然決然落下一子,以不可抵擋之勢扼住了白子的生路。他二人心中多少知曉,傅遠章蟄伏這麼多年,若是傅玉姿當真誕下皇子,定然不會再等十多年待到皇子長成後舉事。
謝靜熹不急不躁,慢悠悠說道:「即便如元石所言,傅遠章在傅玉姿誕下皇子後,令陸周皇帝駕崩,然主幼國疑,陸周的士族官員未見得會讓一個孩子作這皇帝。兄終弟及,陸周的皇帝由陸珩繼任也未嘗不可。」又不咸不淡落了一子。
謝洵聞言不禁自衿志滿道:「陸珩愚忠,感念著陸周老皇帝和小皇帝對他施加的恩情,便是陸周皇帝死了,他也只會盡心輔佐下一任皇帝,絕無坐上至尊之位的可能。」他言語之間對北周先帝和宣正帝多有輕蔑,他落下一子,依舊銳利如剛開刃的寶劍,凶光乍顯。
「那陸珩雖愚忠卻也是運籌帷幄之人,元石莫不是覺得能壓得住陸珩這樣的人物的北周皇帝,是個無知無能的昏庸之君?」謝靜熹淺笑抬眸,饒有興致地望著謝洵怔愣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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