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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2:43:55 作者: 辭逆旅
    她心中又千般疑惑。恍惚間,她記起了那日城外,一身僧袍神色坦然的陸珩所說的話。

    「殺父……辱母……」嫣嫣低眸,「若是如此,便也說得通了。」

    嫣嫣揚著下巴,昂著腦袋,眼眶通紅。

    傅遠章歸齊或為忠義,陸珩降齊或為孝義。他們似乎都有理由,而她作為他們迷惑北周皇室的那個幌子,卻也要被迫大義地承受著他們所作所為帶來的孽力。

    難道,她便只配是他們互相牽制、可以隨時丟棄的一枚棋子?一枚註定要為他們的大義而死的棋子。

    嫣嫣似是意識到什麼,生澀的唇張了張:「難道,我便不配活著嗎?」

    白日裡驚馬時受到撞擊的後背手臂很疼很疼,雪中受損傷的眼眸亦是一陣陣地刺疼,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她面上毫無表情,便像是一具麻木的人偶。

    她枯坐在窗前,面色潮紅,意識亦是漸漸離她遠去。

    她真想一病病到傅遠章回南境那一日。

    -

    謝洵所住的禪房與嫣嫣所住的禪房隔了一個院子。

    燭火下,他翻看著密報中關于靖遠侯府之事。

    「公子,按照密報靖遠侯兩日後便能抵達洛京。你說這靖遠侯府的五姑娘不好好在家等著迎接她爹回府,跑到山上來吹什麼冷風啊!」思央想不通,「且不說如今大雪封山,她夜裡吹了那麼久冷風,定然是要凍病了的。那不就趕不及回去迎接她爹了嗎?」

    謝洵聞言怔了怔,他看著密報上關於嫣嫣隻言片語的記錄,靖遠侯府嫡女傅珋嫣,自幼許婚鎮北侯陸珩,才疏德薄,輕薄五行,陸珩欲與之退親。

    謝洵囈語道:「她或許並不想見到傅遠章。」

    在失控的馬車中被碰撞得那麼狠,卻還要一聲不吭執意上山。夜裡,明知受涼易生病,卻還是故意穿得那般單薄在窗口吹冷風。

    謝洵一時間不說她傻還是說她狠。眼睛視物不清,身上還帶了傷,顧及明日還得凍病了。真不知她為何寧願讓自己傷了病了,也不願見傅遠章。

    思央聞言愣了愣,傅遠章是她一年沒見的父親,那五姑娘難道都不思念親人的嗎?

    「樞密院的這份靖遠侯府的密報,實在簡陋。」謝洵譏誚道,眼裡皆是對南齊樞密院的鄙夷不屑。

    南齊的樞密院,專門養細作的地方,四方密報匯聚其間。

    思央道:「那屬下這幾日去把靖遠侯府之事查清楚了。」

    謝洵笑了笑道:「傅遠章那隻老狐狸,靖遠侯府的事可不好查,也不可貿然查。你先摸一摸情況。」

    思央嘿嘿笑著摸了摸頭。

    謝洵回眸看了看手上這份所謂的密報,棄如敝履般將之往桌案上一丟,目色亦是沉了下來。

    思央方要回自個兒屋去,便聽到隔了一重院子的兵荒馬亂的聲音傳來,思央的神色不由戒備起來,他回身看向謝洵,手已經握住了腰間的兵刃。

    「無妨。應當是那位五姑娘。」

    謝洵沉似清潭的眼眸之中夾雜著幾分不可言說的無奈與不為人所知的憐惜。

    不過是個連及笄都沒過的小姑娘,冷風夾雪吹了這麼久,先前被傷得不輕,換做別家姑娘,只怕此刻定然哭著喊疼了。她難道就不怕疼嗎?

    -

    河滿發現嫣嫣屋子開著窗時,嫣嫣已經倚在木椅上不省人事了。

    更漏平靜地闡述著一個事實:「本來還想著待明日天好一些,便帶著姑娘回府。可姑娘這一病,是徹底誤了迎接侯爺回府的日子。」

    嫣嫣緊閉著眸子,渾身發燙,她緊緊咬著牙關便是昏迷中也不斷打著哆嗦。

    「阿姐!」河滿悶聲道,「姑娘都病成這樣了,阿姐為何還要去在意我們能不能趕上迎接侯爺回府的日子。當務之急,難道不是想辦法給姑娘治病嗎?」

    更漏攢眉蹙額看向給嫣嫣掖被角的河滿,她嘆著氣沒有多說什麼:「我去請障月大師。」

    如今大雪封山,一時間也找不到大夫。而這山上寺中,她們熟悉的出家人中,唯有障月精通醫術。

    障月從匆匆趕來,臉上依舊是那副阿修羅面具,黑夜之中險些嚇飛了更漏的魂魄。

    河滿擔憂地解釋著:「我醒來時發現姑娘睡在窗前,而那扇小窗卻忘關了。姑娘這才吹了風,受了寒,起了高熱。」

    障月愣愣看著河滿指的那扇窗,他離開時,怕她受寒,明明已經為她從外間關好了。怎麼會又開了呢?

    那副面具罩住了他臉上的一切情緒。她是故意打開,故意想要受寒生病。

    第7章

    「別不要我。」

    孱弱可憐,便像是野外被拋下的受傷的小獸,只能蜷縮嗚咽著,似哭非哭。

    嫣嫣燒得神志不清,她唇口一翕一張,聲音哽咽地喃喃著。

    更漏與河滿已是習以為常,障月將煮好退熱的湯藥交給兩個丫鬟,他深深地看著夢中驚恐、虛汗淋漓的嫣嫣。

    阿修羅面具之下痛苦的神色昭然若揭。

    嫣嫣閉著眼眸,愁眉緊皺,她仿若回到了靖遠侯府,一花一草,一磚一瓦,她都熟悉無比,她拔腿想要逃離。

    可是雙足便像是生了根一般,將她牢牢釘在了檐廊的青磚上。

    -

    髫齡的小女孩穿著素絨對襟小襖,手中抱著一隻虎頭布偶。

    嫣嫣看著她跑過檐廊,那是四歲的她,自出生後便不曾見過自己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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