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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2:43:55 作者: 辭逆旅
嫣嫣顫顫問道:「我的眼睛怎麼了?」
障月看著嫣嫣失神的眸子,輕聲解釋道:「外邊雖下著雪,可天上日頭亦盛。五姑娘在雪中站了許久,是被雪中的陽光傷了眼睛。」
嫣嫣一怔。她當真是倒霉極了,在雪中待著,還會傷了眼睛。
「五姑娘不要害怕。只要將養幾日,姑娘的眼睛便又能看得清了。」障月柔聲安慰道,「貧僧去為姑娘取些能緩解眼睛刺痛的藥膏來,姑娘且等一等。」
嫣嫣模模糊糊看著障月起身推開門走了出去,聽到外間障月遇上了更漏與河滿,兩個丫鬟著急忙慌地又推開門跑進了屋中。
「這可如何是好?」河滿著急地在屋中打轉,「姑娘這幅樣子回府,侯爺見到了怕是又要責罰了。」
更漏道:「如今雪勢大,能否下山尚且是個未知數。姑娘只怕是要錯過侯爺回府的日子了。」
嫣嫣閉著眼睛,聞言想笑卻又有些笑不出來。
障月敲了敲門走進屋中,將更漏二人支使了出去,他一身佛性、不占因果,便是更漏也信他幾分。
他黑白分明的眼眸看向嫣嫣時帶著幾分疼惜。
芳香清涼的藥膏抹在嫣嫣的眼上,她只聽障月問道:「五姑娘眼睛受傷,可身邊婢子卻無一人關心姑娘的傷勢。可見這二人並非全心全意向著姑娘。」
嫣嫣沒有否認障月的話,而是悠悠道:「障月大師是出家人,可這話卻不像是出家人說得出的。」
「貧僧說過,貧僧與姑娘有緣。自是不忍心姑娘身邊,有心懷叵測的婢子。」障月道,「這樣的婢子,姑娘還是早早換了吧!」
他雙眼輕眯,眼底深處深邃的幽黑中隱隱露出殺性。
嫣嫣似是聽到了什麼好笑之事:「我與障月大師也不過今日才見,障月大師竟對我這般推心置腹,倒當真叫我吃驚。只是,這些話便是我父母都不曾說過,大師日後還是別說了。」
她身邊的人,從貼身婢子到院中一應僕婢,又有哪一個是她親自挑中的。
障月看著她忽而落寞隱忍的神色,低下了頭。
河滿端著一盆熱水從外間進來。
「現下我眼睛也瞧不清了。多有不便就不招待障月大師了。大師請回吧!」嫣嫣話中帶刺地攆著人。
河滿擔憂地看了看障月,面具隱藏了他的神色,好在感覺他不曾不滿。
障月行了一佛禮:「貧僧便不打擾姑娘了。」
他起身偏偏離開,河滿屈膝行了一禮。
河滿放下熱水,打濕了松巾,細緻地為嫣嫣擦了擦手。
她一邊清洗著松巾一邊對嫣嫣道:「姑娘因著介意鎮北王與佛有緣的批命,便不喜出家人。可障月大師畢竟是姑娘的救命恩人,於姑娘有恩。姑娘又何必將這氣撒在他身上?」
陸珩尚在老鎮北王妃腹中時,便被伽藍寺住持一見大師批命有天生佛性,註定是佛門中人。
嫣嫣輕呵道:「他既然與佛有緣,即是如此,他便該早早出家去,莫要來牽累我。」
少時的嫣嫣喜歡陸珩,總以為沒有了陸珩,她往後便快活不了。可是,他若當真在她未嫁給他前,便出家了,她也就不要他了。嫣嫣不是非陸珩不可。
「姑娘,這話可不興說。」河滿勸道,「鎮北王若當真出家了,恐有礙姑娘的名聲。這洛京之中,指不定傳出什麼話來呢!」
陸珩這些年來本就對這樁婚約有些不滿,陸珩屬意的王妃是明辨是非,能在戰場上伴他左右,為他分憂解難之人,絕不是靖遠侯府那刻薄小性的五姑娘。
若是陸珩當真出家了,旁人指不定覺得。鎮北王便是出家也不願娶靖遠侯府五姑娘。那嫣嫣的名聲便也完了。
嫣嫣不以為意:「什麼名聲、什麼流言,我才不在乎。」
她真真切切死過一次,實實在在地承受過利箭穿心、肉身墜地的疼痛,更切切實實感受過為生父夫婿背棄的麻木。她又怎麼還會去在意那些虛無縹緲的名聲與子虛烏有的流言。
嫣嫣道:「他若是註定要出家,在與我成婚前出家,總比這之後再出家要好。」
更漏從外間進來道:「如今大周北境安定全倚仗著鎮北王,若是鎮北王出家,大周社稷恐有動搖。先帝對鎮北王又有養育之恩,聖上與他亦是情同手足。鎮北王絕不會做出損害大周社稷之事。」
她語氣清冷理智,眼神堅定可卻又透露出一絲嫌厭。
嫣嫣目光沒有焦距,她聞言輕笑著。
十三年前,老鎮北王戰死於鄧縣,老王妃殉情而亡,只留下七歲的陸珩孤苦無依。先帝心中不忍將其接近宮中悉心教導,待之如親子,允其十五歲時承襲鎮北王爵位,統領鎮北軍,如今已有五年。
這五年間,陸珩在北境殺伐不斷,沾染因果,洛京再無人覺得他註定出家。
嫣嫣曾也那般以為。
障月手中拿著嫣嫣這幾日要塗抹的藥膏。他攥緊了瓶身,面具之下,他神色晦澀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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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嫣嫣不願更漏二人在身邊伺候,便將人打發了。
她摸索到窗邊,輕輕推了推小窗,倚坐在窗邊樸素的椅子上。
她穿得單薄,外邊悽厲的狂風裹挾著雪花,一時間湧進屋中。
嫣嫣望著窗外,眼睛迷迷糊糊仿佛看到窗前有一道影子,她嚇得往後退了退,纖瘦的背抵在冰冷的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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