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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2:43:55 作者: 辭逆旅
更漏垂著頭跪在地上,一句話也沒有反駁,她只聽嫣嫣輕哼一聲對她道了一句:「起來吧。日後也別動不動就跪下了。我可受不起。」
更漏謝恩後,便默默站到了一旁,大氣不出地暗暗打量著嫣嫣。
嫣嫣捧著那一碟甜膩膩的飴糖,一口一個吃進嘴裡,她似乎一點兒也不覺得膩。
河滿進來看到屋中略顯窒息的氣氛,不由愣了愣,她目光看向更漏,想問問這是怎麼了,更漏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
嫣嫣好似什麼都沒發生地問道:「方才良姑過來,可是與你說了什麼?」
河滿聞言立即回道:「良姑過來道是,再過兩日,侯爺與二公子便要回府了。福頤苑那位要她過來與姑娘知會一聲。」
傅遠章與傅侃要回來了。嫣嫣心間顫了顫,細細麻麻的刺痛密布著整個心臟,便好似又承受了一番前世死時被傅遠章一箭穿心的痛。
她手中的白玉碟子哐嘡落在了木質的地台上,碟中的飴糖散落了一地。
若是可以,她這輩子不願再做靖遠侯府的女兒。
河滿嚇了一跳,她無措地望向更漏,更漏抿了抿唇,亦是有些吃驚。
她上前扶住了嫣嫣,她滿是擔憂地看著她:「姑娘這是怎麼了?」
更漏蹲下身子,將跌在地上的碟子與飴糖收拾乾淨。
嫣嫣冷眼看著二人,對河滿道:「你著人去備馬車,我今日就要去伽藍寺。」
更漏語調毫無起伏地勸道:「今日大雪,上山的路不好走。姑娘不若待天氣好些再去也不遲。而且如此大雪若被困在山上,錯過了侯爺與二公子回府的日子,只怕侯爺會責怪。」
河滿亦是為難地看著嫣嫣。
嫣嫣神色冷漠地盯著更漏道:「如今我連你二人都使喚不動了。即使如此,你們便在府中等著靖遠侯回來,回靖遠軍中去吧!我這六福軒廟小,容不得二位了。」
二人聞言失了分寸,雙雙跪在嫣嫣面前,連聲道著「不敢」。
望著嫣嫣走出門外的背影,更漏波瀾不興的眼神中出現了幾絲波動。
「五姑娘似乎知曉了,我們聽命於侯爺。」
河滿愣了愣:「我們本便是侯府的婢子,本就是要聽命於侯爺的,姑娘不是一早便知曉的嗎?」
更漏搖了搖頭。
「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她看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妹妹,沒有再說話。她覺得,嫣嫣或許察覺到了,她二人與她非是一條心。
-
洛京的伽藍寺便在城西山間僻靜的山上,伽藍寺乃是前朝修建的古剎,如今已有百多年。
靖遠侯府的馬車徐徐行在山間盤旋的道上,朱輪瑰麗的華蓋馬車內燒著銀絲碳。河滿與更漏騎馬跟在馬車旁,二人情緒皆是低迷,河滿更是滿心疑問。
嫣嫣裹著厚厚的狐裘大氅,通身只露出一張團月似的小臉。
原本已然大好有了血色的臉上,此刻卻又是一片蒼白帶著兩分病氣。
前世那場噩夢便如毒咒,死死纏繞著醒來的嫣嫣。在聽到傅遠章要回洛京的消息,她便只想立刻離開侯府。
生父親手取她性命,夫婿承諾為她超度。嫣嫣唇角微微揚起,烏瞳之中寫滿了嘲諷。這便是傅珋嫣荒誕可笑的一生。
她手中緊緊地攥著一枚玉玦,是她病前陸珩著人送來的。他贈她玉珏,便是要與她相決絕。也正是因此,她才大病一場。
嫣嫣皓齒緊咬著下唇,握著玉玦的手指亦是泛白。
重活一世,她寧願不再是靖遠侯府的嫡女,也不願再嫁給聲名赫赫的鎮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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紛繁的大雪,白了整條山路。山間呼嘯的風吹得車檐上的燈籠拍打著車身。
其中一匹轅馬不知為何受了驚嚇,牽動著旁邊的一匹,飛快地向前沖了去,架馬的小廝使勁拉著韁繩,可卻阻止不了發狂的馬,他只好從一旁跳車保全自己的性命。
嫣嫣在車內被顛得四處撞著馬車的四壁,她護著腦袋,不知外邊是何情狀。有一瞬,她甚至想,若今日死在此處,也免了往後傅遠章親自動手。
「姑娘,快跳車!再往前便是絕路了。」
河滿騎馬追在飛馳顛倒的馬車後邊,她扯著嗓子大聲喊著。
嫣嫣想要打開馬車車門,可衣角卻被什麼東西勾住了,動彈不得。
更漏急得不行,嫣嫣絕不能出事,若是可以她恨不得以命相替,也要保她周全。
眼看著那兩匹馬便要直衝下崖下,蜿蜒盤旋的山路前,忽而出現了一個騎著白馬金鞍,珠玉加冠的少年人。
那白馬如今日的雪一般白,他一襲白色的狐裘大氅,幾乎都要湮沒在浩浩的白雪中。唯有那墨黑的發與熠熠生光的金鞍在這雪中格外明顯,而最是耀眼的卻是他一雙如黑曜石一般的閃爍著星光的眸子。
他抽出腰間佩劍,斬斷了連接著馬匹與車架的繩索,沒了束縛的兩匹馬轉頭走在山路上,漸漸沒了方才的暴躁,反倒歇在了一旁,哼哧哼哧呼氣。
車架卻不斷向前飛快滑動著,那年輕人飛身下馬以一己之力抵住了車架。直到山路邊緣處,才堪堪停下。
更漏河滿二人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嫣嫣也終於扯開了被勾住的衣角,在那慣性的作用下,飛出了車廂外,猝不及防摔到了那正在活動手臂的年輕人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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