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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2:43:55 作者: 辭逆旅
    她從前不喜歡出家人,而今更敬而遠之。

    更漏垂下了腦袋,默默閉上了嘴,不敢再多說什麼。這一病,嫣嫣當真變了許多,愈發叫人看不清了。更漏眉目之間,凝重之色愈發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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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頤苑中,呂儀貞一襲墨綠織銀華裳,端莊矜持坐在一旁,塗著丹蔻的玉指捻起盤中新鮮的含桃,小口地吃著。

    她眉眼含笑問良姑:「她今日當真沒叫人趕你出來?也不曾說哪怕一句不好聽的?」

    良姑看著呂儀貞,如實搖了搖頭:「今日的五姑娘,格外的和善。」

    「當真是轉了性了。」呂儀貞感喟道,「倒也不枉我冒雪上山,為她去了一趟伽藍寺。」

    「夫人心善,我只怕五姑娘今日這份和善是佯裝出來的……」良姑憂心忡忡道。

    呂儀貞睨了她一眼:「那是你不了解她。你幾時見她與我過不去時,在背後使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了?」

    良姑轉念想到往日,確實如此。

    「自從我的玉姿跟著侯爺去了南境打打殺殺,在這府上我便也只能與她逗逗樂了。」呂儀貞說道傅玉姿便有些傷感,「真不知侯爺是怎麼想的,好好的姑娘家,她說要當女將軍,侯爺竟也當了真,將她帶去了南境。」

    良姑見狀勸道:「到底府上只有三公子和四姑娘是大周的血脈,咱們三公子自小病弱不愛舞刀弄槍。四姑娘正巧有這志向,侯爺定是要成全的。」

    呂儀貞聞言,便也歇了抱怨,只道:「自個兒的親生骨肉,磕著碰著我都得心疼好半天。月明苑那位生嫣嫣時那般艱難,你說她怎麼忍心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不聞不問十幾年啊?」

    第3章

    「父親,母親。不要拋下我!」

    「不要丟下我,兄長。」

    「別走,陸珩。你們不要走……」

    嫣嫣仿若沉陷於無盡的深淵之中無法掙脫。可她的父母兄弟皆冷眼看著她的掙扎,視若無睹。不論她如何乞求,不論她如何扯破了嗓子喊他們,他們都不曾回頭。

    漆黑的夜幕下,仿佛整個靖遠侯府邸皆被吞噬其中。

    河滿掌著微弱地燈光,臉上帶著擔憂,想要上前喚醒沉浸在噩夢中的嫣嫣。可更漏卻上前,她沉默著將河滿拉住,默不做聲地衝著她搖了搖頭。

    二人行至外間,河滿緊皺著秀眉,臉上帶著兩分不滿:「姑娘又魘著了。若是此刻不將她喚醒,只怕明日就得頭疼了。」

    更漏拿過河滿手中的燭台,她板平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微光忽明忽暗映照著她的面容。

    河滿定定看著她,等著她言語。可是她卻只是將燭台上閃爍的火光吹滅。

    屋中又是一片漆黑,更漏緘口不言躺在外間守夜的小榻上。河滿氣得想要跺腳卻害怕將裡屋的嫣嫣驚醒,凡事她都得聽更漏的。

    「姑娘醒來後,她心中難受你該如何安慰?」更漏聲調平直地問她。

    河滿聞言呆愣了片刻,她家姑娘方才夢中呢喃著要侯爺他們不要拋下她。

    方才的情狀像極了嫣嫣十歲時,傅遠章帶著傅玉姿回南境那日,她偷偷從祠堂跑出來,遠遠地追著靖遠軍的隊伍,直到出了城門才被傅遠章著人押送回府,被軍棍壓著在祠堂連跪了數十日。

    送回六福軒時,已經不省人事,那段時間的嫣嫣,幾乎每晚都如今夜這般求著父母兄弟不要丟下她。

    河滿抱著手臂,侯府織錦夾絨的棉衣好似也抵不過此刻的冰冷。外面的風聲呼嘯著,雪未曾停下她看著四周,是可怕的黑,好像是要將人吃了的黑。

    「阿姐,明明都是侯爺的女兒,為何侯爺對五姑娘不說是問候一句,便是連個笑臉都沒有?」河滿難過地問,「為什麼呀?」

    她與河滿幼時為靖遠侯所救,被教習武功成了靖遠侯府的武婢,後來又被送到了嫣嫣身邊。

    更漏輕聲斥道:「主子的事,又豈是你我能夠在此置喙的?侯爺的任何決定,你我都無法無法違背。我們能做的便是好好照料五姑娘。」

    河滿囁嚅著低下了頭,沒有再說任何反駁的話語。

    屋外的風吹在窗間、吹在樹叢上似是呻|吟。寂涼芳香的屋中,嫣嫣眼睫微微顫了顫,她雙手緊了緊身上的錦衾,與夜黑一般純粹的瞳孔中泛起一絲微瀾,隱隱綽綽藏著幾縷瑩瑩的淚光,久壓在心間的難言的苦痛好似在這一瞬間一涌而上。

    洛京人人艷羨靖遠侯府的五姑娘生來尊貴,又同權傾北周的鎮北王有這一樁不可能取消的婚事。可誰又看到她生來便不被母親喜歡,父親亦是從來不曾對她假以辭色。人人皆道她刻薄小性毫無教養,可誰又知她雙親雖在世,卻不曾受其半分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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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嫣嫣身子大好那日,洛京依舊下著大雪。她小小的身子陷在大氅中,懷中抱著一盞白玉碟子,碟中放滿了飴糖,她一邊吃一邊看著屋中更漏一人忙忙碌碌。

    她俏生生問:「你與河滿自小長在靖遠軍中,卻被父親送到了我這不討喜的人身邊,心中便沒有一絲不情願嗎?」

    更漏心似漏了半拍,她看向嫣嫣,圓圓的黑瞳仁中滿是好奇,似乎只是尋常的問候。

    可她還是朝著嫣嫣跪了下來:「我與河滿的命是靖遠侯府的,侯爺要我們跟在五姑娘身邊便在五姑娘身邊。」

    嫣嫣皺了皺秀巧的鼻子:「你怎麼跪下了呀!我不過是隨口問一句,你這樣子也難怪旁人說我苛責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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