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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2:39:00 作者: 任北方
    「是。」他回答得斬釘截鐵。

    「我覺得不是。我覺得你一直在忍讓包容,在費盡心思小心翼翼地將就我。」

    穀雨不答話。

    「一直到現在,你都不敢問你最想問的問題,對吧?」

    「……」

    「你不問我為什麼那天和鄭拓在一起嗎?」

    穀雨的身體突然僵了一下,他不自然地將手交叉放在一起,試圖掩飾被我猜中的情緒。

    「我……相信你。」他回答道。

    「你不相信。那是鄭拓,不是別人,所以我知道你不相信。」

    他不答話。

    「你一直在為我委屈自己,我多少能感覺到。穀雨,其實在你心裡,你和我的感情也建立在一個很可怕的地基上,你覺得我會後悔的。或早或晚,我會跟你分手的,對嗎?所以你費盡心思地對我好,所以你不敢問我鄭拓的事情,所以……你不碰我,因為你知道一旦破了那條線,我們就真的回不去了,而我早晚會離開你,你在我們的感情里,留了一條後路。」

    穀雨那一刻的神情終於放下了偽裝,將他的心意直白地表現在了臉上。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道:「為什麼?」

    「嗯?」

    「為什麼要去見他?」他問道。

    「公事。」

    「白羽,誰都行,周世也行,以前的男朋友也行,哪怕是周南都行,但是他不行,你不能見他。」他終於撕下自己一直努力遮擋住的那一部分情緒,在那個完美男朋友背後的他,有嫉妒,有憤怒,有不解,有強大的占有欲。

    「你還……喜歡他?」他啞聲問。

    我彷佛知道了那天,他問也不問就同意分手的理由。他把自己的難過藏得嚴實,偽裝出溫柔大度,只為了……成全我。

    「我早就翻篇兒了,我以後也不會再見他了,那天就是去和他講清楚這件事。他這一篇兒,我真的翻過去了。」我解釋道。

    「但是我過不去……」他聲音低啞,「你在他之前,不是這樣的。他在你身上留了一塊疤,在那之後你就變了。你說的對,我是一直擔心你會跟我分手,因為你心裡有一塊地方,誰也捂不熱了。你以前什麼事都會告訴我,會依賴我,會信任我,會把自己完全敞開毫無保留,但是現在的你有一塊誰也不能碰的地方,你不想依賴別人,也不相信別人,你對我也一樣,這變成了你的應對機制。不吵不鬧全盤接受,然後自己消化,我在旁邊怎麼也進不去。」

    我想起了宋清之前送我的稱號:繭中人。

    「我是你的男朋友,但是我是那個有了事情你會選擇瞞著的男朋友,遇到麻煩你會藏起來的男朋友,甚至有開心的事情也不會主動分享的男朋友。你把我放在外面,我想進去,但是我又怕會傷到你,那我能怎麼辦,不費勁心思,不小心翼翼,你讓我怎麼辦?」

    我望著一臉委屈的穀雨,突然笑了:「那我現在在幹嘛?」

    他愣了一下。

    「穀雨,我在把心掏出來給你看啊。」

    他像是還沒有反應過來。

    「我把心給你看,讓你知道我真的很愛你,很害怕失去你。你這麼了解我,你覺得如果僅僅是被感動了,我會做到這個份兒上嗎?」

    穀雨仍然呆坐在沙發上,一臉呆滯。

    我狠了狠心咬了咬牙,不要臉地問道:「我都這樣了,你,要不要過來抱抱我?」

    穀雨像是終於聽懂了人話,下一秒終於將我使勁擁入了懷中。

    空落落的心就這樣被溫暖的體溫捂住了,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到大學時候聽到的那個說法,上帝把人分成了兩半,如果你找到了另一半,就能嚴絲合縫地拼到一起。

    我感覺自己身上最後一點硬化的稜角被卸下,和他擁抱的時候,彷佛聽到了拼到一起的「咔嚓」聲。

    穀雨的聲音從耳邊傳來:「還有,你所謂的忍讓,包容,反正那些你說的詞,對我來說都不是貶義詞,也不是壞事。你知道,我想能有個明目張胆寵著你的身份,想了多久嗎?」

    我用力往他懷裡鑽。

    腦子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你還要走嗎?」

    穀雨輕咳了一下:「還是得去,不過三五天就能回來。」

    「?」

    「去那邊接個新項目,接完了還是要回北京做的,但是趙本誠現在的項目我就不跟了。」他臉上有著忍不住透露出來的小人得志。

    「你蒙我呢啊?」

    「我也沒說什麼啊,話都是你和趙本誠說的。」他假裝無辜地聳肩。

    我照著他的胸口就要重拳砸下去。

    他用手擋住,整個手掌包裹住了我的手:「白羽,咱們慢慢來,石頭裡還能蹦出孫猴兒呢,我就不信我捂不熱你。」

    我撇嘴點了點我們握在一起的手,說道:「今兒我這手要是不流汗,你就別想鬆開了。」

    「成,」他將手換了個姿勢,十指相扣,「要是我捂不出來汗,你就別想回家了。」

    我忍不住輕笑。

    「穀雨,這好像是咱們第一次吵架……」

    「嗯。」

    「但是我們處理得還挺好的,對吧?」

    「嗯?哦,是吧。」他回答得心口不一。我想起了谷叔叔說的,他半夜在衛生間裡留的眼淚,有點想笑,也有點心疼。

    「以後,我們多吵吵?」我挑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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