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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2:39:00 作者: 任北方
    「那你在幹嘛?」他輕聲問。

    「我是……撐不住了。」我含著眼淚抬頭看他,語畢的這一刻,眼淚也沒撐住地流了下來。

    穀雨的眼睛瞬間柔軟得像池潭水。

    「祖宗,你怎麼又哭了。」

    我低頭擦掉眼淚,旁邊突然有人喊他:「谷老師?」

    穀雨和那人打著招呼。

    「您女朋友嗎?」那人似乎也沒什麼眼力見兒,根本沒看出我們當下這「生人勿擾」的氣氛。

    穀雨只是笑笑,不答。

    「師母您好,我叫趙本誠,是谷老師的學生。」那人熱情地對我伸手。

    我擠出客氣的笑臉,答:「你好。」

    他將手又尷尬地縮了回去。

    「你先回去吧,一會兒我回辦公室跟你說。」穀雨下著逐客令。

    「師母,您勸勸谷老師,他要去包頭那邊,他要是走了我們這項目壓力可就大了,您勸勸他啊,別去打頭陣了,我們這後方也需要他。」趙本誠像是心急亂投醫的病人家屬。

    穀雨的口氣突然變得嚴厲:「嘛呢你這是,我說回辦公室再說!」

    趙本誠灰溜溜地領了批評,走了。

    「你要走?」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眼淚像是又被開了閘,「我不是說了,我很好哄的,你為什麼每次都要跑?」

    穀雨伸手幫我擦眼淚,望著我輕聲道:「祖宗,你在這兒等我會兒行嗎,我去院裡囑咐一下,咱倆回家說。」

    我們去了穀雨在北邊的房子。

    半天相對無言地坐在沙發上,我有一種我們在演電視劇的錯覺,就是那種離婚的夫妻為了點雞毛蒜皮的事兒又湊到一起,坐在同一個沙發上,中間的距離還能擠進去三四口子人。

    我率先開了口:「你不能走。」

    他無奈地笑了下。

    「你覺得我沒資格說這話也無所謂,反正你就是不能走。」

    「咱講點兒理行不行?」他輕聲回。這話雖然沒說透,但是也將我們的現狀點明了七七八八。鬧著要分手的是我,沒頭沒腦跑來找他的是我,不講理不讓他走的也是我。我現在拿什麼資格跟他提這種要求?誰給我的臉?

    「我後悔了,我們和好吧,你別走,我們和好。」我有些著急,說話的口氣也像是在懇求。

    但是這次,他沒遂了我的願。

    他仍然是滿眼溫柔:「我不需要你這樣。」

    我想和他爭執,想去說服他,但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白羽,我們之間不需要這樣。」他輕聲道,「感情這種事情,感動是沒意義的,它最多能幫咱倆續兩個月,等這勁兒過了,你還是會後悔,我不需要你的施捨。我去外地的事情跟你沒關係,真的沒關係。」

    「你鐵了心了要給我自己扔在這兒?你真的不管我了?」我拿話逼他。

    穀雨像是被這話觸動到,整個人放下防備,癱在沙發靠背上,他用手背擋住了眼睛:「那你還想讓我怎麼樣……」

    「我們和好吧。」我又說了一遍。

    他沉沉地嘆氣道:「祖宗,別鬧了。」

    我想起蘇莓那天的話,真相是最好的解釋,如實相告,別和人性鬥智鬥勇。

    我搓了半天手指,決定搏一把。

    「穀雨,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冷靜一下嗎?」

    「你說。」

    「我那天看到你和別人在一起的時候,突然意識到,如果再這樣下去,我會陷得很深,萬一有一天你離開我了,我可能就緩不過來了。你和別人不一樣,你和我打斷了骨頭連著筋,我不能失去你,我玩兒不起。」

    「你害怕了?」他問。

    「嗯。」

    「你現在就不害怕了?」

    「也害怕,可現在我也很難受,我覺得我好像已經陷得很深了,已經快緩不過來了。」

    穀雨看著我,說不出話。

    我繼續說道:「我一直以為你不知道那件事,我一直認為在我最痛苦的時候,你走了,沒在我身邊。我有點埋怨你,但是我也有點慶幸,因為你沒有見過那時的我,所以你不知道和我談戀愛的下場有多麼可怕,你會當我是正常女孩,而不是玩兒不起就跑去自殘自殺的神經病。我是害怕了。我害怕有一天你會離開我,我更害怕如果你知道我是這樣的人,會覺得窒息,會更想離開我。」

    「白羽,你以為我為什麼能忍這麼多年?」他突然開口問道。

    我抬頭看他。

    「我見過那個時候的你,躺在病床上,面無血色,好像連呼吸都停止了。因為我知道失去你的感覺是什麼樣的,所以我才下了決心放手。我不在乎做你一輩子的髮小,我什麼都不在乎,只要你能好好活著,怎麼著都行。你隨便去談戀愛,我護著你,我守著你,我不讓任何王八蛋再有傷害你的機會,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解決辦法。」

    他頭埋得很低,手緊緊地攥著:「就是,我沒想到最後這個王八蛋是我自己。那個飯局,我不該去的。」

    「不是的。」我伸手去拉他的手,把那掌心上被掐出指甲印的拳頭張開,攤平,「那只是表象,就算沒有看到那個畫面,也會有其他的事情讓我意識到,歸根結底是我心裡有鬼,跟哪個燈泡滅了沒關係。」

    我輕聲道:「不是你的錯。反而,我有點替你委屈。穀雨,好的感情應該是在一段感情里很舒服,但同時也能做自己,你覺得我們之間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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