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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2:39:00 作者: 任北方
    話題再次轉向了其他。

    幾天後,我接到了谷叔叔的電話,說他們醫院要找我請教一些專業上的問題。

    我帶著一袋京天紅去了谷叔叔辦公室。

    「給您的!」我晃了晃塑膠袋子,谷叔叔笑得分外慈祥。

    「上回您幫我同事的事,還沒好好謝謝您呢。」我說道。

    「謝什麼啊,這個就最好使。」他指了指那袋炸糕。

    「您說醫院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我問道。

    「那個,等會兒我叫行政科的人過來,她們跟你細聊。」谷叔叔拿了一塊炸糕放進了嘴裡,半晌後說道:「我有個別的事想跟你說說。」

    「您說。」我笑著答。

    「你跟穀雨,分手了?」

    我的笑突然僵在了臉上。

    「我知道你們有什麼保密原則,但是穀雨手機沒密碼,我又不太尊重他隱私……」谷叔叔回答得倒是特別坦誠。

    我心虛地點了點頭。

    「你放心,雖然我這點兒不太好,但是守口如瓶這塊兒我做的還是很到位的,我連你阿姨都沒告訴。」

    「謝謝叔叔。」我低聲回答。

    「你也不要覺得不好意思,叔叔沒有怪你的意思,談戀愛嘛,分分合合都是常事。穀雨有時候確實混蛋。」谷叔叔勸道。

    看來他還不知道事情的內幕。

    「谷叔叔,穀雨沒做錯什麼,是我的問題。」

    谷叔叔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叔叔有件事,還是想告訴你。」

    「您說。」

    「跟你分手以後,穀雨挺難受的。我兒子我自己知道,是個心高氣傲的主兒,不會跟人低頭。估計跟你也是吧,犯起混來好面子,不肯承認錯誤。但是他私底下認錯態度還是挺好的,這小子半夜在洗手間哭,我都逮著兩回了。」

    我覺得自己的眼眶也要濕了。

    「我能看出來,我們家穀雨是真的喜歡你。其實我早就覺得他喜歡你,但是問他他還不承認。可你看他這些年裡外里做的這些事,哪件看著都有點目的不純。從高中的時候就是,天天非要等你一起走,就跟客廳往下看,看你出樓門了他才出門。上大學也是,我單位跟他學校順路,我說周一周五接送他,他非不干,就要跟你去擠公交車。後來去歐洲也是,沒去兩天就跑回來了,好像那陣子你住院來著?你看嘛,我就覺得他這個賊心應該很早就有了。穀雨跟你談戀愛那陣子,我看那小子跟吃了興奮劑似的,見天兒喜笑顏開的。我知道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一個老頭不應該跟著瞎摻和,但是,叔叔就是建議建議你,我兒子對你絕對一片真心,他都哭成那樣了,肯定是知道自己的錯誤了,但是他好面子,要不是什麼原則性的問題,能原諒的話,你看在叔叔的面子上,啊,好不好?」

    我咬著嘴唇,不知道如何回答。

    「沒事,不行也沒事,別有壓力。」谷叔叔見我不答話,立刻給我找台階,他輕拍我肩膀,「買賣不成仁義在嘛。就當叔叔沒說過。」

    「您說他從歐洲回來過?」

    「你不知道嗎?那陣你媽說你好像是腸胃炎啊,住院來著。這個渾小子買頭等艙回來的!沒待兩天又回去了,白白浪費了好幾萬塊。」

    這幾年擺在我家餐桌上的雞湯,飯局上他每每伸手擋下的酒,無數次他遞過來的熱水,和那一句一句「走,帶你吃好吃的去」,變成了這個秘密漫長的線索,在這一刻終於有了解釋。

    我的心在這一刻被蓄滿了,它掙脫了理智,掙脫了畏懼,掙脫了「可能」,變成一股巨大的力量。

    我被這股力量推動著跑到了穀雨院門口。

    「你能出來一下嗎?我在你們院門口。」我對著電話輕聲問。

    沒一會兒,穿著新工服的穀雨跑著來到了院門口。

    「怎麼了?」他喘著粗氣。

    「我們聊聊?」我問道。

    我們去了離他單位不太遠的一間咖啡廳。

    「那年,我住院的事兒,你知道?」我委婉地問。

    他沒想到我會提這茬,但還是誠實地點了頭。

    「你回來了?」

    他繼續點頭。

    「怎麼沒告訴我?」

    他幾番欲言又止,最終說道:「也不是什麼大事。」

    「那在你心裡,什麼才算是大事?」

    「你住院是大事。」他回答。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問。

    「我覺得你應該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答。

    可你……不是別人。在我人生最黑暗的時刻,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孤家寡人,是孤立無援,然而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從來都沒有被他拋下過,我一直被他捧在手心。

    「白羽,你是因為知道了那件事,覺得被我感動了,才來找的我?」他問道。

    我……好像是。

    「走吧,我說了,不是什麼大事。」他起身,一臉和善的微笑。

    「等一下。」我拉住了他。

    「白羽,你不欠我的,我無論做了什麼,做過什麼,都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沒關係,你不用還。」他仍是那副和善的面容,耐心地解釋:「你不用因為被我感動了,就要搞以身相許這套,我是你發小,咱們倆這麼多年該該欠欠的扯不清,我不需要這種施捨。」

    我死死地拽著他的衣角:「我不是在施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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