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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2:39:00 作者: 任北方
「白羽,我跟你沒有矛盾。只不過是職場上的競爭,大家各憑本事,沒必要搞得像仇人一樣。我會盡我所能,公司的事情我們是一個戰線的,你可以放心交給我。」
我和Jenna的第一次單獨接觸就這樣平平淡淡地結束了,順利得出乎意料。
她沒有給我難堪,也沒有故意刁難。
事實上,周南和項目讓她沒有心情再像是剛開始那樣張牙舞爪地四處樹敵,周南出事之後,她好像把之前的那股囂張都收拾起來,變得有點……慈眉善目?
慈眉善目還是臊眉搭眼,可能全看觀者的角度吧。
而之後的工作中,Jenna擔起了具體實施項目的所有細節,我頂替了周南負責協調各部門的工作。上到和執行下游公司對接,下到和施工工人交涉,她體現了極強的工作能力,懂得如何在不同身份中轉換,如何和不同身份的人周旋,怎樣能夠最大化效率。她在策劃方面的生疏曾經讓我小瞧她,覺得她憑著一張臉吃飯,但是在執行方面的遊刃有餘讓我自愧弗如。
她每天下班後都會去醫院照顧周南,開始我還跟著去,但是後來她幾次故意支開我,我反而不願意沒皮沒臉地粘在旁邊了。
幾天後,工地傳來了消息,搭建展台的材料有問題。Jenna對上次周南意外墜落的事件一直耿耿於懷,也正是因為她的堅持,才發現了這一漏洞。周南摔下去並不是意外,而是材料承重存在問題,幸好問題發現得早,如果被忽略掉,後果不堪設想。
展台地基全部需要重新更換,至少要一個月,工程沒辦法按期完成了。
我趕到公司會議室的時候,裡面已經是愁雲一片。周南也來了,人坐在輪椅上,眉頭深皺。
「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能沒發現呢?」他壓低著怒氣,對Jenna說。
「我以為你已經檢查過了,因為我這裡的list上面這項是check過的。」Jenna解釋著。
「對不起周總,是我的問題。」負責項目實施部的負責人在旁邊低頭認錯。
「採購是誰負責的?」Jenna問,「怎麼能夠允許材料出現質量問題呢!」
負責採購的陳經理解釋是一直合作的原料商,年底單子量大要的急,很多工廠都停工了,原料商也沒有想過會出現這麼大的問題。他們已經聯繫過,會按照合同雙倍賠償。
但是這根本結局不了任何問題,原料商的雙倍賠償金額相比我們需要付的違約金也只是杯水車薪。開會討論了一整天,從重新改展台設計,甚至到重新進行策劃內容修改,最終也沒有一個能夠在十天時間內完成的辦法。一個部門的改進方法會牽扯到另一個部門的執行難度,每個想到的方法都在其他方面存在著難以執行的問題。這次的專項小組是各個部門的精英組建而成,每個人的能力都毋庸置疑,如果將這群公司頭腦最優秀,效率最高,經驗最豐富的人湊在一起,仍舊想不出解決辦法,那麼事情就已經到了最糟糕的地步。
「白羽,你推我出去冷靜一下。」周南開口。
Jenna本來想說什麼,但是最終沒有開口。
我推周南來到了天台,他的輪椅沒辦法過電梯口的台階,於是我扶著他,一瘸一拐地走到旁邊的長椅坐下。
「這件事可能會產生很大的負面影響。」周南說道,「周老那邊,我會保住你的。」
我不由得一驚。
如果周南已經在思考如何最小化傷害的問題,就代表我們真的已經進入了山窮水盡。
我有些急促:「現在說這些有什麼意義,還是先把問題解決。」
「如果能有解決辦法的話,我就不會跟你說這種話了。」他溫柔地看著我,像是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我們還有十天呢麼不是?」我想努力找到希望,說完後也覺得這話連自己都糊弄不住。
「小羽,這件事之後我可能會暫時離開公司。」他交代道,「這件事情我會扛下來的,你什麼都不要做。這個項目本來就是把雙刃劍,成功了,這是我和總部談脫離的籌碼,失敗了,總部自然也會找我的麻煩。商人要的是利益,成敗也都是常事。」他淡淡地說著,不知是安慰我還是安慰自己。
沉默了一會兒後,他突然抬起頭看我。
「如果我不是總經理了,我這個男朋友對你來說還有價值嗎?」
我對上那雙認真的眼睛,覺得自己被他看透了一般心虛。
「你沒怎麼來醫院看我。」他見我不答話,又繼續說道。
這話不是個問句,只是單純地描述了一件事實。
「病房就那麼大一點的地方,Jenna天天都去,我就……不去添亂了。」我扯著蹩腳的理由。
「人心也就那麼大一點的地方。」他話中有話。
我答不上話。
「你不好奇我為什麼喜歡你嗎?」他又問道。
我沒底氣地問:「為什麼?」
「我見慣了各種各樣所謂的高級白領,她們每個人身上都有著高人一等的那種得意。我特別討厭那種得意。但是你沒有。我第一次見你那天,你穿著白t恤,牛仔褲,我還當你是剛來的實習生,開會的時候才知道你是策劃部的二把手。北京的高級白領,挺不一樣。」
他這話,聽起來不知道是好話還是賴話。
「你看起來總是清清淡淡,我還以為你很好拿捏,但是幾次合作下來你讓我刮目相看,有想法有能力。」他對我輕笑,充滿讚揚:「你在如何說服我這方面著實下了苦功吧?我記得第一個Case我否定了你的想法,你就換著花樣地旁敲側擊試圖說服我。你好像但凡認準了一件事,就不知道回頭的,特別……死心眼兒。你這脾氣像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孩子,所以我總覺得你身上有一種特別的柔軟,越是接近,就越容易陷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