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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2:39:00 作者: 任北方
「來了不就知道了。」
大約十幾分鐘後,另一個人也來到了酒吧。
早在蘇莓裝神秘時我就猜到這人八成是穀雨,所以當看到他在嘈雜中左右張望時,沒有多驚訝,更沒有多驚喜。
「你猜出來是他了?」蘇莓問。
「你說呢。」我答。
穀雨直接坐在了我對面,然後看著我面前的杯子問:「可樂?」
我點頭。
他滿意地答:「不錯,聽話。」
這是我和他很早之前的約定。大學快結束的時候,去KTV喝酒成為那時最時興的娛樂方式。有一天北京晚報上登了一則新聞,花季女生醉酒後被人在洗手間內□□。後來聊天中才知道,被□□的女孩當時就在我們隔壁包廂,如果我們不幸地在那個時間去了廁所,新聞的主角很有可能是我們。穀雨拿著報紙威脅我,如果我不戒酒,就把這事捅到我父母那裡,最後我被迫發下毒誓,絕對不喝酒。
托穀雨的福,我的腎無比健康。
但他的滿意卻讓我很不滿,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彆扭個什麼勁。
我又不是才認識他,我親眼見證了他多少段三分鐘熱度的速食感情,目睹了多少花季少女上當受騙,怎麼當他豬油蒙了心對我下手的時候,我就把這些事全忘了呢?我應該比所有人都了解他,怎麼人到三十,反倒越活越糊塗還想變成撲火的撲棱蛾子了?
說到底,與其說是生他的氣,我可能更氣我自己。
與其說是生氣,更多的……是丟人。
「開玩笑的,你當真了是不是!」這句話對成年人來說,有著雙重打擊:恥辱和咬碎牙往肚子裡咽。你內心明明知道自己受到了傷害,但是這話堵得你連抱怨的資格都沒有,要不然你就是「開不起玩笑」,你就是「你這人可真沒勁」,這話一說出來,你就只能堆著笑臉做那個嘴上說「誰當真了!」的冤大頭。
我就是心裡不舒坦。
蘇莓見我不說話,開口解釋:「穀雨說他有話想跟你說,但是怕約你出來你不來,所以就拜託我了。」
我話中帶刺地說:「谷大少爺想見我,那不是屈尊去趟我們家就行的事麼,用得著這麼大動干戈嗎?」
穀雨低喃道:「我又不是沒去,你不是躲……」
蘇莓沒聽清,嚷嚷道:「你跟蚊子說話呢?大點聲!」
穀雨換了個說法:「在你家說不方便。」說罷對蘇莓挑了挑眉毛,然後用眼神示意她離開,蘇莓自然懶得在我們倆中間周旋,樂得其所,扭著水蛇腰去了舞池。
「白羽,我……」穀雨在蘇莓離開後欲開口,我滿腦子都是下午他和那個菩薩一起的畫面。
我對你是一時衝動?我不應該那麼對你?
還是,我有了新女朋友。
我有一種預感,如果他將「我」後面的句子補充完整,那麼迎接我的將是最為丟人現眼的尷尬。
我搶過了話頭:「你可以啊,捅了薇薇窩了,才走了一個薛薇,又找了個任薇薇,你很愛這個字嗎?」
穀雨嘴邊的話被我愣生堵了回去,沒有來得及回答,我又繼續說道:「我覺得這個不錯,小任長得比薛薇看著喜氣,你好好對人家!」
穀雨抿了抿嘴,輕皺著眉不答話。
「你這麼看我幹嘛?」我問。
「薇薇是我同事。」他說道。
「我知道啊,聽我媽說了。」
「那天晚上……」穀雨剛要說,又被我眼疾手快地用話堵住了嘴。
「我媽這回可高興壞了,你有女朋友了,我有男朋友了,她說她最大的兩個願望全實現了。」我裝作喜氣洋洋地說,全然不顧他到底想不想聽,只要能夠堵住他的嘴,當那天晚上的事情沒發生過,我甚至可以嘴不停地說到明天早上:「她還覺得都是她的功勞,說什麼去香港一個什麼山了,許願特別靈,她還買了開了光的佛像,說全是因為佛祖庇佑所以咱們倆個才能那麼快脫單,我跟她說別封建迷信她都不信,不過也對,時間卡得多巧,偏偏是她從香港回來這時候,要是我媽這麼跟你說,你就順著她啊,別跟她犟,我試過了,封建老太太拉不回來,憑添氣。」
穀雨看著我不換氣地把這一大串說完,表情沒了剛開始進來時的緊張,似乎整個人也放鬆了些。
「你跟總經理……」他問。
「嗯。」我心虛地點頭。
「你不是說性格什麼的,有點不合適嗎?」他繼續問。
「我這個年紀了,還挑挑揀揀那麼多嗎?他這個條件,我開始矜持幾下就算了,難道還一直端著?」
穀雨低頭,輕聲說:「你自己不後悔就行。」
我一副底氣十足的樣子:「我什麼時候後悔過啊!」
穀雨答:「他別是第二個鄭拓就行。」
這話在我和他直接直接撕出了一個巨大的口子。
他這話像是一個巴掌一樣直接扇到了我臉上。
他顯然也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但卻又連偽裝出半分歉意的意思也沒有,只是低著頭。
我惡狠狠地對他說:「穀雨,你混蛋。」
二十二歲生日那天,蘇莓和我以及大學的幾個舊友一起慶祝我進入大公司就職,蘇莓特意挑了間上檔次的餐廳,讓我們這些平日裡吃慣了成都美食、沙縣小吃的貧苦大眾第一次體會到了資本主義的奢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