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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2:39:00 作者: 任北方
畢竟對三十歲的我來說,男人是錦上添花但不是必不可少。
我可以自願給你解釋,但是我不欠你解釋。
「白羽,你知道我為什麼不逼著你要答覆嗎?我就是想避免像現在這樣的情形,我是你工作中的上司,但是我不希望你把這種身份定位延續到生活當中。」
他繼續精準地在我的雷區上邊蹦迪。
「那你應該下班再叫我聊這種話題,而不是上班的時候叫我來辦公室,不是嗎?」我反問。
周南突然狠狠地把文件夾合上,他的聲音帶著克制的怒氣:「你知道我現在有多生氣嗎?」
知道。
周南就像是領地被侵犯的雄獅子一樣,這種情緒在越是優秀的男人身上便體現得越明顯。他下意識地把你歸為他的所有物,他才擁有最終解釋權。
「周總,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現在不是你女朋友,我沒有同意要做你的女朋友,對你也沒有女朋友所要盡的義務,而且我也有被追求的權利,你說對嗎?」
「那你覺得你跟我之間算什麼?我們是什麼關係?」他冷冷地瞪著我,臉色鐵青。
我抬起右手,看了一眼手錶,冷靜地回答道:「現在是上午十點半,在未來的七個半小時裡,我們是上下級的關係。周總要是沒別的事,那我先出去了。」
我知道我的話毀了一切。
我在這個年紀仍然單身不是沒有理由的,責怪命運不公遇人不淑最多也只能占到一半,另一半甚至是一大半都要取決於我個人的性格。
所謂情商高的女性在遇到上述情況時,都會柔性地解決,無論是撒嬌也好,撒謊也罷,總之不能讓到手的鴨子飛走。哪怕我暫時沒確定要不要吃,這種水平的鴨子也要留在身邊做備胎才是。但是我做不到這些,當周南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要和我談平等的時候,我的安全區域便受到了侵犯,我的自尊讓我豎起了所有刺,毅然決然地反擊回去,最後我們兩敗俱傷。
我跑到天台避難,手機突然收到穀雨發來的微信:晚上來我家吃飯。
他好像失憶了一樣。
我回:不去。
穀雨的電話立刻撥了過來:「為什麼啊?加班啊?」
「不為什麼。」我沒好氣地回答,心想卻是,你說為什麼?
「你胃不好,飯必須得吃。你到家告訴我,我晚上給你送過去。」
他裝得無事發生,我也很想裝成這樣,但是我正在承受著那個意外所帶來的後果。
「不用。」
「你……生氣了?」他語氣帶著試探。
我把氣捎帶手撒到他身上:「我不應該生氣嗎?」
那邊一片沉默。
「你是不是把你跟外邊勾搭小姑娘那套用我身上了?」我略帶尖銳地說。
穀雨聲音透露著無奈:「我沒有……」
「那你乾的那叫什麼事?」我繼續指責道。
半晌,穀雨聲音悶悶地說:「我錯了。」
心裡突然好受了些。好歹他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那麼這團亂七八糟就有了頭緒,我們就可以各歸各位。我和他那晚充其量是他失戀之後的謎之應對機制,實在不能當真。
氣順了之後,我也老實坦白,昨晚的事情被我完美的未來丈夫人選看到了。
穀雨有些愣,只問晚上有沒有想吃的菜。
我說我因為自尊心過強直接搞黃了到手的完美未來婚姻,當然這件事的罪魁禍首還是他。
穀雨說要是不想吃家裡做的飯就叫外賣,他媽的手藝跟我媽比差得有點多。
我說我這人性格真是搓火,怎麼每次都因為屁大點的小事沉不住氣跟人耍混呢。
我們倆個人各說各的,最後穀雨擰不過我,只輕聲道:「你的自尊心不是小事。」
我的自尊心是不是小事且先不說,但它肯定不是什麼好事,畢竟它也不是第一次搞黃我的戀愛了。大學裡我的第二場戀愛是和我的英語講師,他年紀輕輕事業有成,有著朝氣的面孔和沉著的性格,當他用流利的英語念著濟慈的詩時,我毫不猶豫地陷了進去。
現在想來,在這段感情中最容易的事情就是喜歡上他,只用了三分鐘,一首詩的時間,而剩下的回憶均是大段的艱難險阻。故意找問題接近他,研究濟慈研究雪萊研究莎士比亞,然後有意無意地在他面前賣弄,明顯到極為輕易地便被他看出來,這段禁忌的感情才有了開始。
起初偷偷摸摸還頗有意思,但時間一久我的性格缺陷便得到了最大化的體現。事實證明,他的口才只應用於講課上,當講起英國文學史時他才華橫溢滔滔不絕,任何人都只能望其項背。然而在生活中當我們因為瑣碎細小的問題爭執時,他說服我的理由只有少得可憐的幾個:我年紀大所以懂得比你多,我進入社會早所以懂得比你多,我是你的老師所以我懂得比你多。
於是我們在誰懂得比較多的這個問題上永遠無法達成共識。
也許是初戀所帶來的後遺症,縱使知道一開始我們的身份就不對等,我卻依然要和他站在同等的位置上。他的口才不佳讓我的自信盲目膨脹,最後找死地向他挑戰英國文學史,結果是他氣急送給我一句:無知。
這兩個字也為我們的感情劃上了休止符。
好像從那個時候開始,我的權威挑戰症便越發猖狂,自尊心高傲而無用地懸在我內心高地,任何在感情中出現的不對等,我都要立刻糾正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