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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0:20:26 作者: 戲問
    是冉航的聲音。

    蕭瑟的夜風中,對方的聲音有些啞,宛若一根繃到了極致的弦,隨時可能會斷掉。

    「我今天晚上可能不回來了,我……」

    說到這,冉航喉頭一哽,再說不下去了。

    霍斯銘下意識地攥緊了手機,他問:「怎麼了?」

    冉航:「我妹妹那出了一點事,她因為術後的排異併發症,剛剛被送進搶救室……」

    霍斯銘愣了一下,「你現在在醫院?」

    氣氛沉默一瞬,

    「嗯。」

    那頭傳來一聲很輕的回應,輕得仿佛一陣風,隨時可能會消散在夜裡。

    「我先掛了,霍先生……」

    冉航感覺自己就要維持不住這種平穩的語調了。

    他掛了電話。

    霍斯銘的手機那頭只餘下「滴嘟、滴嘟」的忙音。

    指.尖剩下的半截煙在漆黑的夜空中散發出明滅的光,可他的腦海中卻不斷迴響著Alpha沙啞的嗓音。

    霍斯銘將煙摁滅在欄杆上,轉身離開的時候,一旁的僕人走上前來提醒他道:「少爺,老爺他們都在客廳等您和嘉木先生,您要不現在……」

    霍斯銘披上外套,「和他們說,我有事要出去。」

    僕人一愣,「少爺?」

    霍斯銘沿著廊道往外走,便看到了迎面走來的林嘉木。

    林嘉木看著霍斯銘這副要出門的扮相,他也跟著愣了一下,「你這是?」

    霍斯銘:「我不吃晚飯了。」

    林嘉木「哈」了一聲,「現在走?你搞什麼?什麼事,非得現在走?」

    這他媽的是房子著火了還是怎麼了?

    霍斯銘的腳步根本沒有為他停留,林嘉木不知道霍斯銘今晚又哪根筋搭錯了,他只好一路小跑地追上對方,「我爸和霍董那邊要怎麼說?」

    霍斯銘目不斜視地往前走去,「我不知道,你自己想。」

    「咚!」

    是霍茂拄著手杖發出的腳步聲。

    他突然出現在兩人面前,語氣中透著股不可抗拒的威嚴,「怎麼了?」

    林嘉木見狀,立馬換上一副笑臉,他抿了抿唇,「呃……就是公司突然出了些急,霍先生可能得趕過去處理一下。」

    霍茂皺著眉頭,以一種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著霍斯銘,「公司什麼事?」

    林嘉木當即扭頭望向霍斯銘,瘋狂地沖對方使眼色。

    霍斯銘站在霍茂面前,他抬起頭,毫不避諱地與霍茂對視,「我現在要走,不是因為公司的事。」

    霍茂的面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下來,「你說什麼?」

    林嘉木用手捂住自己的臉,若有其事地左看看右看看,企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霍斯銘往前邁了一步,跨過霍茂,「我說我要離開這個地方。」

    說著,他繼續朝大門走去。

    霍茂生氣地用拄杖敲了下地面,「你給我站住!」

    霍斯銘腳步一頓。

    身後傳來一道怒不可遏的吼聲,「你今天敢跨出這道門試試看!」

    霍斯銘面無表情地看著這條一眼看不到盡頭的廊道。

    十多年前,他拉著行李箱準備出國前,似乎也是站在這個位置。

    母親賀雲站在身後沖他說,「你現在但凡給我跨過這道門,就永遠都別回來!」

    霍斯銘忽然有些想笑。

    原來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什麼都沒變啊。

    身後傳來「哐!」的一聲巨響。

    是花盆被砸碎的聲音,四分五裂的瓦片與泥土傾落在霍斯銘腳邊。

    他跨過門,背影融入了茫茫夜色中,將霍茂的怒吼與叫罵甩在身後。

    這一刻,

    霍斯銘忽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就好像碎掉的不是花瓶,而是那道一直束縛著他的枷鎖。

    ……

    明晃晃的白熾燈映得醫院的瓷磚愈發慘白,手術室門外亮著紅燈,因為冉文茵的情緒過於不穩定,醫生遞過來的病危通知書是冉航簽的。

    密密麻麻的黑字像是團纏繞在一塊的黑線,冉航從未覺得覺得那幾行中文字是如此的難以看懂過。

    在醫生的注視下,他找了好久才找到簽字的位置。

    醫生拿著單子走了,手術室的門重新關上。

    冉航將一旁不住流淚、就快要站立不住的冉文茵摟進懷裡,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她,「沒事的。」

    只是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機械,不知道是在安慰對方還是在安慰自己,

    「小安一直是我們當中最堅強的那個,她不會有事的……」

    冰冷的手術室外,冉航又回想起了一些小時候的事。

    冉航還記得那時候冉文茵與趙向文剛離婚,他們搬到了隔壁的縣城,他和冉安轉學沒多久,學校里總是有群混混一樣的人取笑他們和別人不一樣,說他們家裡少個人,是沒人要的小孩。

    冉航不願意和這些人動手,冉安就衝到她面前,對著那幾個人吼,她說一般人家裡都是三個人,他們家裡也三個人,哪裡不一樣了?

    那群人就開始笑,笑她像個傻子,就她沒有爸爸,她難道不知道嗎?一定是因為她家裡有問題,所以才會沒有爸爸,企圖戳她的痛處。

    誰知冉安一點也不在乎,「我有哥哥和媽媽,我不需要爸爸,」

    那刺頭愣住了,似乎沒料到她這般油鹽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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