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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01:21:18 作者: 風聞
    淋過大雨又跋涉了這麼久,黎月白不可避免的發起了高燒,加上剛藍微給他的那一針,昏沉感很快就來襲,他靠著樹幹奮力地搖了搖頭,迫使自己清醒。

    終於,他出了林子,找到了那條馬路,大馬路上剛好停著一輛車,宋正時正從後備箱拎出一個裝著長狙的箱子,他將箱子放在車子的引擎蓋上,正準備打開。

    林子裡跌跌撞撞地跑出一個少年,陽光灑在他的身上,他就這樣逆著光朝宋正時跑來,宋正時一時看入了眼,他愣愣地看著那個少年,他就好似一隻受傷的小鹿於晨光中跑出,無助惹人憐愛,但他除了那張臉,身上的衣服鞋子都已經骯髒地不成樣子。

    從那時起他就被黎月白勾了魂,攝了魄。

    黎月白喘著氣,細密的汗珠布在他的鼻頭上,鼻側那枚小小的痣很是精巧,他抓住宋正時的胳膊,聲音沙啞「請你,請你幫幫我。」

    宋正時低頭看著他抓著自己胳膊的手,眸子暗了好幾分,他將箱子重新蓋上。十五歲的黎月白比他足足矮了大半個頭,他垂著眼去看那張漂亮的臉蛋。

    但也幾乎是一瞬間,宋正時猜出了黎月白的身份。

    「需要我幫你什麼?」他沉聲問道。

    「幫我報警,我爸媽被人殺了,就在林子裡,或者你借給我,借給我手機,我,我自己報警。」黎月白用沙啞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訴說著,眼淚又控制不住地順著滾燙的臉頰流了下來,他的體能已接近負值,眼角和鼻頭都是紅紅的,漸漸地他抓住宋正時的手鬆開了,整個人往地上軟倒下去,宋正時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他。

    .........

    黎月白並沒有告訴季無渡宋正時是誰,只說了是他在馬路上遇到的第一個人,是那個人救了他,其他的什麼都沒說,至於他後來那幾年是怎麼跟著宋正時,怎麼逃出他的魔掌的,他都沒有說。

    黎月白說完這些,季無渡沉默了好一陣,他甚至不知道怎麼去安慰他,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但是有些傷疤一旦形成,就很難去將它揭掉。

    季無渡沒有去問他後來抓到兇手沒,他是那些年他是怎麼過來的,跟救命恩人還有沒有聯繫了,等等一切他都不去過問了,於他而言眼前的才是最重要的。

    秋天下午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兩人身上,不是那麼刺眼,也不是那麼熱,溫度恰好。

    季無渡俯下身子輕輕地將他擁住,「我不會離開你的,永遠都不會。」他始終沒法想像這樣好性格的一個人為什麼會遭遇了那樣悲慘的過去。

    黎月白伏在他的胸口,不悲不喜,臉上也看不出什麼情緒,只是神情有些暗淡。其實早在前些年,他並不是這樣的,在他父母故去的後幾年,他拼了命的想要強大自己,無時不無刻都在想著報仇,那段時間他也有過狠戾,兇殘,變得認不清自己。直到他親手手刃了他以為的仇人,他才感覺能喘一口氣了,再後來上了大學當了警察接觸到了真實的人世間,他才慢慢地變回真正的自己。

    過去的事就好似電影一幀一幀的在腦海里播放,在宋正時身邊的那段時間,他感覺他已經忘了自己是誰,要不是遇到路和魚和江序,他或許現在會變成和宋正時一樣的人吧。

    一晃眼又是兩三個月過去了。這中間警署也沒什麼命案之類的大案子,都是些失竊搶劫之類的,這幾個月過的相對還是很輕鬆的。

    冬天的夜幕總是降臨的很快,下班後,季無渡打算帶著黎月白去吃火鍋。季無渡穿著及膝的黑色大衣,裡面套了一件黎月白勸說了一早上的黑色高領,他從小就不愛穿高領,總覺得扎脖子,這件高領還是黎月白堅持要給他買的,但是一出警署的大門,他就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不由地拉高了高領毛衣。

    黎月白是實在人,穿著鼓鼓的白色羽絨服,脖子上還圍著鬆軟的圍巾,他膚色白,稍微一凍,鼻頭立馬就變得紅紅的,他吸了吸鼻子,扭頭朝季無渡看去,那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季警官正縮著脖子,緊緊地抿著嘴唇。

    「讓你多穿點,你不信,現在知道冷了吧?」

    「快快快,趕緊上車。」說著,他拉著黎月白的手就跑起來,也不管身邊其他下班的同事用什麼眼光去看他們。他總是習慣把車停在警署的戶外停車場,不管颳風下雨。當別人頭髮被風捲起從他身邊跑過去時,他總有八級大風吹不亂的髮型,從容不迫的踏進警署的大門。下雨時,他就喜歡看三樓五樓的老刑警拿著文件夾頂在那稀疏的頭頂,咋咋呼呼地往警署里鑽,而這時,他更需要沉著冷靜地打開他那把精緻的黑傘,在人群中熠熠生輝。人活著總要有高光時刻的。

    昏黃的燈光下,一黑一白的兩坨身影被拉得很長,從嘴裡呼出的氣在空氣里留下白色的霧團。

    上了車後,季無渡就立馬啟動了車子,打開了暖氣。他搓了搓手,接著捂上了黎月白凍得紅撲撲的臉蛋,黎月白摘掉了圍巾。

    「明天能多穿點嗎?一會兒去買羽絨服吧。」

    季無渡把手收回搓了搓,又捧上了黎月白的臉,「不能,我的人生信條,寧可凍死,不能臃腫。我這好身材,穿羽絨服可惜了。不過你嘛,穿羽絨服還是很可愛的,你就接著穿吧,裹嚴實點。」說著,他伸手將黎月白的拉鏈拉到了下巴。

    說起來,黎月白是沒在季無渡的衣櫃裡看到厚實的衣服,冬天的衣服全是清一色的大衣,灰色黑色的款式不同的大衣,夏天都是清一色的襯衣,很少看到個別比較跳躍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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